東京夢亭 十五 之續篇。

　　華夏的核心事業是銷售業務，華妶羽最擅長的是銷售企劃。她不喜歡數字遊戲，即便為了不斷擴大華夏，華妶羽還是不想學財務，玩金融遊戲。跟錢有關的業務，全權交給曹路地。

　　因此，即便是現在，華妶羽還是會關心每一個客戶的營業額，每晚查看第一手業績速報，十年來從未間斷。知道華妶羽每晚會回公司的人，有數百人。

　　今夜，華妶羽讓赤壁73號店準時在晚上10點15分，將營業額速報傳真到公司。跟前兩晚一樣，她不敢開燈，順著手電筒的燈光走到傳真機前，突然眼前一暗，手電筒的燈滅了，華妶羽開始敲打手電筒，來回按開關，手電筒還是沒有動靜。

　　「不會吧！你千萬別沒電呀！」

　　華妶羽有夜盲症，在黑暗裡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盲人。根本無法利用月光摸黑前行，逼於無奈只好開燈。

　　「我就開一秒。」華妶羽自言自語給自己壯膽。

　　華妶羽將燈打開，確認赤壁73號店的營業額後馬上關燈。沒想到僅僅十秒，電話鈴聲響起。

　　「羽…」

　　華妶羽崩潰了。電腦前的她雙手掩住臉頰，想擋住不斷溢出來的眼淚。遠在台北的方敬亭只能默默看著，什麼也做不了。他雙手握拳，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能為力。

　　方敬亭陪了華妶羽一整夜，她不敢關視訊，方敬亭也不準她關視訊。

　　「羽，不能中午再進公司嗎？睡不著，閉目養神也好。」方敬亭也熬了一宿，但他今天沒課白天可以睡覺。

　　「不了，今天有很多事要做。」

　　華妶羽打起精神，掛著黑眼圈上班。在廁所聽到女孩們說這幾日每天都有無聲來電，郭原對此頭痛不已，沒有明確目的，單純的騷擾電話讓他不知所措。

　　「郭原，你說說怎麼回事。」華妶羽趁郭原端咖啡進來時詢問。

　　「這幾日每天都有人打無聲電話，不像是突然興起，因為昨天長達6個鐘頭。」

　　華妶羽認為事情比她想的嚴重，「我們報警吧！」

　　「我諮詢過了，很難立案。」郭原一臉無奈。

　　「光是白天這樣或許很難立案，但加上晚上我這裡，應該可以立案。」華妶羽把這一週晚上發生的事情跟郭原說了一遍。

　　「社長，妳怎麼現在才說！這太危險了。」郭原真的生氣了。

　　「我現在就去警局。」華妶羽起身準備離開。

　　「我也要去。」郭原緊跟著。

　　在車上，郭原不解的問華妶羽「社長，妳不覺得妳拼命過頭嗎？」

　　華妶羽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證明什麼，想證明自己配得起那個男人嗎？

　　12年前…

　　華妶羽還是邪馬台集團的一個小職員。從初級業務員做起，一年後上司提拔她成為項目負責人，第一次帶團隊，就在此時華妶羽不滿企劃部的方案，她在企劃部的項目裡獨立出一套自己的銷售企劃，既不違背企業形象也不脫離公司的企劃方針，表面上她跟各部門周旋，私底下默默佈局，膽大包天的想先斬後奏。

　　元旦早上8點。她來到邪馬台，本以為新年早晨公司肯定空無一人，沒想到兩個男同事混身酒氣，昏睡在沙發上。華妶羽放輕腳步走到座位，埋首工作。完全沒發現有一個人在遠處看著她，然後悄無聲息地來到她身後。

　　「妳這裡有一個漏洞。」低沈又富磁性的嗓音。

　　「啊！」華妶羽嚇了一跳，身體往後一彈，撞上傾身向前，正偷看她電腦螢幕的男人。

　　白色帽T，淺色牛仔褲，一身休閒裝扮。華妶羽微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俊俏的臉龐。他好白呀！細皮嫩肉。華妶羽忍不住多看幾眼，發現自己明目張膽的欣賞男人，似乎不夠矜持，害羞的轉身，盯著電腦螢幕。

　　「看夠了？妳這樣很快就會被發現。」男人一語雙關，修長的手指，在電腦螢幕上指出華妶羽也擔憂的策劃部份。

　　華妶羽想辯解自己並沒有犯花痴，但又覺得自己確實不害臊的盯著他看了，決定假裝沒聽到他的調侃。

　　「那，你有什麼好建議嗎？這裡正是讓我寢食難安的步驟。」

　　男人不出聲，華妶羽透過他的呼吸，知道他正緊貼著自己。華妶羽開始緊張，不敢回頭，但他的靠近讓華妶羽無法思考。

　　「你要不要坐下來？」華妶羽的目的是讓他離開自己。

　　男人似乎也知道她的目的，嗯了一聲。拉開華妶羽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就在華妶羽認為，自己的頭腦可以正常發揮時，男人又靠了過來。

　　「這裡改成外包，就不易被發現。」

　　「但外包要申請經費，這不就被企劃部發現了嗎？」

　　「妳用小額雜費，分批調配。」

　　華妶羽不知道還能有這種神操作，第一次帶隊的她，自然不知道財務部有這個漏洞。華妶羽開心地鼓掌，「你太聰明了。」

　　發現男人左手頂著下巴，正側頭盯著她。華妶羽瞬間滿臉通紅，努力吐出，「謝謝你。」

　　男人肆無忌憚的盯著華妶羽，她實在受不了。「剩下的，我自己可以做。元旦還來公司，一定是有重要的工作，你去忙你的吧！」

　　「你這是過河拆橋？」男人聽出華妶羽想趕人，故意用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質問她。

　　「當然不是，我可以幫你什麼嗎？」華妶羽慌忙搖手解釋。

　　「我肚子餓了，請我吃早餐。」男人嘴角上揚。

　　「這沒問題。走，我們下樓。」語畢，華妶羽起身，拿起錢包。

　　男人突然笑了，然後跟著也站起來，伸手摸華妶羽的頭「妳怎麼這麼小隻。」

　　華妶羽對他這出其不意的舉動給整的小鹿亂撞，並不討厭他的觸摸，所以華妶羽並沒有撥開他的手，只是傻傻的站著。

　　男人似乎發現自己逾越，輕咳一聲，收回手。

　　兩人並肩齊行，男人身上香皂味瀰漫，彷彿剛洗完澡。電梯門的倒影，華妶羽身高只到男人胸前，男人一米八五，四隻修長，身型挺拔，發現男人側頭看著自己，華妶羽正愁要說什麼來化解電梯內的尷尬，慶幸一樓到了。

　　元旦只有便利商店照常開張營業，華妶羽走在男人前面，差一步到便利店時，男人突然從後面幫她開門，這貼心舉動讓華妶羽心跳又加速了。若人的一生心跳數有限，那麼這個男人肯定會縮短華妶羽的壽命。

　　華妶羽買了咖啡牛奶，御飯糰，三明治等等，幾乎有五人份的早餐。兩人回到公司，男人直接按了25樓，帶著華妶羽到中庭花園。

　　元旦的東京，天寒地凍，華妶羽不知道他犯什麼毛病，居然要去外面吹冷風。對兩個鐘頭前剛認識的男人道，「我好冷。你喜歡這裡？」

　　男人脫下大衣，批在華妶羽的肩上。長版大衣拖地，華妶羽看起來就像小孩穿大人的衣服，這可笑模樣逗得男人捧腹大笑。

　　「你…，笑夠了沒？」華妶羽覺得即便是沒禮貌的取笑，他笑得是那麼燦爛奪目。

　　「我喜歡這裡。」男人拿起咖啡，綴了一口。

　　華妶羽是真餓了，她決定不要在意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專心吃飯。不知不覺，她把4人份的早餐吃得精光。然後，又聽到笑聲。

　　「我第一次看到女人這麼能吃，沒想到妳這小不點，食量驚人。夠嗎？我這份也給妳。」說完，拿起鮪魚三明治遞給華妶羽。

　　華妶羽沒接過來，只是沒好氣地說「我早餐特別能吃，因為常常忙到下一頓就是宵夜時間。」

　　「妳叫什麼名字？」男人拆開三明治咬了一口，另一半遞給華妶羽。

　　華妶羽接過三明治，也咬了一口，心中泛起異樣的感覺。

　　男人似乎終於感到冷了，將輕輕掛在肩上的圍巾，繞一圈，圍住脖子取暖。華妶羽起身把大衣脫下來，不等他反對，快速幫他披上。

　　「我是銷售部的華妶羽。」

　　「我不冷，妳穿著！」男人準備把大衣套回華妶羽身上。

　　「我要圍巾！」華妶羽連忙坐回椅子，脫口說想要圍巾來阻止男人脫下大衣。

　　男人愣了一下，很快的笑了笑，說了一聲好。然後拿下脖子上的圍巾，幫華妶羽圍上，男人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妳就是華妶羽！」男人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認識我？那你又是誰？」華妶羽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

　　「妳拿了銷售新人獎，業績全國排名11，是邪馬台創立以來的新紀錄。暱稱是邪馬台的黑馬。然後，我是妳老闆。」男人挑高眉毛，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

　　華妶羽看過老闆，明明就是一個胖子「你說謊也不打草稿，誰不知道老闆是個胖子。」

　　「喔！我怎麼不知道老闆是個胖子。妳見過他。」

　　「我還沒資格見他，不過，我偷看過他。」華妶羽也學男人挑高眉毛，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

　　男人笑到流淚，「妳又是如何偷看他的？」

　　不等華妶羽回答，男人的手機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起身對華妶羽說，「我們的早餐時間結束了。」

　　隔日，華妶羽期待男人會再次出現，但他再也沒有出現。

　　又過了一年，元旦的早晨，華妶羽戴著耳機哼著歌，手提三明治早餐，跟一年前一樣，又埋首工作了起來。

　　「妳怎麼沒長進？這樣會被發現的。」

　　她以為早已忘的一干二淨的男人，朝思暮想的聲音，念念不忘的肥皂香味，屬於他的記憶，原來一個都沒忘。

本文中使用的該字號為虛構字號，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東京夢亭 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