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百合記得,那天丹楓老師在電話裡對她說。
「第一遷是,2月12日早上七點到十一點,先往東南搬,搬到宋伯為妳們準備好的房子。在這裡住到清明過後。第二遷預計是,4月9日往東北搬。這裡的房子要住上兩年,建議找風水好的房子。現在開始,我會幫妳策劃搬家,也是妳的風水顧問,我會教妳如何找房子。」
是在那個早晨,2023年2月12日,他們搬家了。
孟百合看著高滙川和臨時請來的工人搬著簡單幾件家具,心裡五味雜陳。新房子不大,一房一廳,房租是宋伯給的親情價。高滙川說是「像住在套房裡」,她卻覺得,這是她又一次真正「有自己家的地方」。
新家雖然簡陋,牆邊還有幾處剝落的油漆,但孟百合特意拉著風月一起貼了新窗簾,擺了幾盆綠植,親手縫了抱枕套。她在廚房掛上了一幅小畫,是風月畫的,一家三口在草地上曬太陽。
「媽媽,這裡會是我們的新家嗎?」風月在鋪床時忽然問。
「是啊,寶貝。從今天開始,媽媽、爸爸和妳,就在這裡過新生活。」孟百合摟了摟她,語氣溫柔堅定。
搬家一週後,孟百合想起丹楓的話——「雖然是短暫的住所,也必須給孩子一個乾淨、穩定的風水格局,父母的狀態良好,孩子才會安全感。」
她開始放下對風月成績的執著,每天睡前帶風月散步、聊天,買繪本,一起讀故事。最重要的是,她聽了丹楓的建議,帶風月去了兒童心理諮商中心。
第一次諮商時,風月坐姿筆挺,雙腳併攏,手放在膝上。她笑得柔和,像個模範生:「老師您好。」
心理師輕輕一笑,語氣溫和:「風月,我們今天聊聊天就好。想先問妳一個問題——如果妳的同學在上課時偷偷玩手機,妳會怎麼做?」
風月歪頭想了一下,笑著說:「我會裝作沒看到,因為我不想讓他被罵。每個人都有不專心的時候。」
心理師記下,接著問:「如果有兩個同學吵架,一個哭了,另一個不認錯,妳會怎麼想?」
風月毫不遲疑:「我會安慰那個哭的,然後勸另一個人下次注意一點。我不會告訴老師,因為他們會覺得我多管閒事。」
心理師微微一頓,換了個問題:「那風月,妳會生氣嗎?最近有讓妳生氣的事嗎?」
風月笑了笑,語氣平穩:「我很少生氣。我知道生氣沒有用。媽媽說要控制情緒,所以我都自己處理好。」
孟百合坐在一旁,聽得心裡一陣欣慰,卻沒注意到心理師眉心略略皺起。
諮商結束後,心理師請百合單獨留下來,語氣緩慢卻堅定:「妳女兒回答得太完美了,像是早就準備好一樣。她沒有一絲猶豫或情緒起伏,這在九歲孩子裡非常罕見。」
百合一愣:「老師,您是說……她在說謊?」
「我說的是,她在控制這個場面。她不是真誠地分享情緒,而是在模擬一個『理想中的孩子』應該怎麼反應。這是一種操控。」
「……那她真的有問題嗎?」
「目前我們不能下診斷,但這類高度控制自己情緒、懂得討好大人且同時疏離同儕的孩子,有可能是早期的反社會人格徵兆。我建議,持續觀察,並加強情感與倫理教育。」
百合腦袋嗡嗡作響,眼前那個一貫懂事、成績好的風月,忽然變得陌生又讓人害怕。
迎來第二次搬家,孟百合早早開始張羅房子的事。
她知道這一步格外重要,正如丹楓說的:「第二遷之後,妳們的生活才是真正的新開始。」
可現實總是殘酷,房子要「風水好」、價格又要她付得起,談何容易。租屋網一頁頁刷過,每天睡前一邊哄風月睡覺,一邊盯著手機看新出現的租屋資訊。
她一個人跑了十幾間房,有的地段不錯卻陰暗潮濕,有的房租便宜但鄰居複雜,還有的屋主一聽她帶孩子、丈夫職業不穩,便婉拒了。
最讓她心裡一酸的是,有次看見一間格局方正、採光極佳的小二房,她一眼就喜歡上了,屋主卻冷冷地說:「妳們家一個月收入有多少?別到時押金給不起,後面老拖欠房租呀!」她當場只能低聲說謝謝,轉身後卻忍不住在樓梯間偷偷紅了眼眶。
她不敢把這些過程告訴滙川,怕他心裡更自責,也怕自己說出口時充滿責怪。每次回家,看見風月的眼神比從前柔和些,她就告訴自己:「一定要找到,給她一個幸福的家。」
最後,是靠宋伯出面,介紹了一位他信得過的老房東,才終於談下了一間小公寓。位在東北方,離學校有點距離,但光線充足、格局方正,最重要的是,房東同意他們夫妻分期支付押金。
簽約當天,百合緊緊攥著筆,簽下自己名字時,指尖微微發抖。
走出門時,陽光暖暖地落在她臉上,那一瞬,她忍不住吸了口氣,心裡湧上一絲久違的篤定——這一次,她終於可以自己掌握家的方向。
高滙川依舊送外賣,雖然能力有限,但也開始試著在家裡多陪風月。夫妻倆雖然仍有摩擦,卻學會了尊重彼此,至少,這個小家,開始有了屬於自己的步調。
高滙川內心始終記得,當初丹楓語氣篤定地說過一句話:「你2023年財運會回歸。」
這句話他從未和百合提過,但藏在心底成了一點微弱的光。每當外賣送到深夜、手凍得發麻時,他咬牙堅持,就是靠著「2023」這三個字,告訴自己要熬過去。
果然,到了2023年夏天,變化真的來了。
宋伯自從感染疫情住院後,身體大不如前,聲音裡多了些遲緩與疲憊。出院後,他鮮少出門,也不太與外界聯繫。某個午後,高滙川的手機響起,來電顯示是個熟悉的名字,他微愣了一下,連忙接起來。
「宋伯,您好……聽百合說,您前陣子又感染了一次,現在身體還好嗎?」
電話那頭靜了幾秒,才傳來宋伯低沉的聲音:「唉,還死不了啦,不過體力真的差了許多……還好有百合幫忙,現在出門曬個太陽都是奢望。你工作還順利嗎?」
一番寒暄過後,宋伯語氣頓了頓,忽然開門見山地說:「滙川啊……最近那間你們原本租的麵店,租客提前解約,店面又空了下來。我想了想,這地兒擺著也是浪費。不如,你考慮租回去?」
電話那頭的高滙川怔了一下,還沒回過神來,宋伯又接著說:「最近還有老客人問起你家麵店,說挺想念那個味兒。我這邊租金就給你便宜些,算是幫你東山再起。你考慮看看?」
高滙川接電話那一刻,手心全是汗。他強忍著心跳,穩穩答道:「宋伯,真的嗎?……我,我一定會好好做的!」
當天晚上,他回到家,難得帶了幾樣熱炒菜,語氣裡透著久違的堅定:「百合,宋伯讓我把麵店租回來了,過幾天我就去整理店裡。」
孟百合聽了怔住,隨即眼圈泛紅。她知道,這不僅是丈夫的一份盼頭,也是這個家重新站起來的開始。
她沒有說什麼,只默默握住了丈夫的手,兩人對望一眼,沒有多餘言語,卻都懂了——日子雖苦,終究還是能慢慢走下去的。
正當一家三口圍坐吃飯時,風月忽然放下筷子,轉身跑進自己的房間。沒一會兒,她抱著一個粉紅色小豬存錢筒回來,雙手捧著放到爸爸面前,神情格外認真。
「爸爸,這些錢給你,妳不是要重新開麵店嗎?我……我投資你。」
她說得一本正經,小臉認真極了。存錢筒裡哐啷作響,裡頭是這幾年她做些小家事、賣東西、長輩給的紅包零錢,一點一滴存下的。
高滙川一時沒反應過來,怔怔看著女兒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孟百合也愣住了,鼻頭猛地一酸,忍不住紅了眼眶。
風月又補了一句,聲音輕柔,語調完美控制著情緒,眼神亮亮地看著爸爸,語氣既溫和又合理:「以前……我做過一些讓你們擔心的事。媽媽帶我去諮商老師那邊,我學到一件事——如果我想要一個更好的家,大家要互相幫忙。所以,我現在要學會支持你們。」
她微微一笑,遞出存錢筒的手不帶一絲遲疑:「爸爸,這些錢是我平時存下來的,拿去用吧。等你賺很多錢的時候,再還我也可以,或者……你請我吃冰淇淋也行。」
高滙川喉頭一緊,紅了眼圈,伸手將女兒摟進懷裡,聲音發啞:「謝謝妳,風月。爸爸一定會努力,會讓妳看到最棒的麵店。」
孟百合在一旁輕輕擦了擦眼角,心裡微微發暖——或許,搬家、轉運,真的不止改變了房子的氣場,更開始慢慢改變了這個家每一顆心裡的結。
每個月孟百合都會主動打電話給丹楓,報告近況。
孟百合望著正在餐桌前畫畫的風月,微微一笑,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老師,雖然很難,但我知道,我們會越來越好。」
掛了電話後,孟百合輕聲走向風月,放下一杯溫牛奶,風月正一筆一畫地描著一隻貓的眼睛,線條細膩、神情專注,彷彿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
孟百合忽然注意到畫紙一角,有一行極細的字——「如果這不是我想要的結局,那我可以自己改寫。」
她微微一愣,眼神一瞬掠過複雜的光影。風月抬頭對她一笑,那笑容乖巧極了。
孟百合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摸了摸女兒的頭,手心有些冰。窗外陽光灑落,房間裡一片寧靜——寧靜得像一幅完美的畫。
但畫的故事,誰說一定已經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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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中使用的該字號為虛構字號,故事情節如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