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秋天,高雄。
放眼望去是港口夕陽,海水彷彿金色的玻璃,閃閃發亮讓人充滿充滿無限浪漫遐想,但屋內的氣氛彷彿寒流來襲,令趙飛宇忍不住顫抖。
「飛宇,你也當上經理,該成家立業了。步凡眼看要30歲了。」餐桌對面坐著飛宇的女友李步凡的父親,步凡則忙進忙出準備飛宇晉升的慶功家宴。
「叔叔,我們還年輕不著急。」飛宇看了一眼廚房,心裏清楚這是步凡的意思。
「飛宇,聽說你們這間房子今年租約到期。如果你們結婚,我們決定出200萬頭期款,幫你們置產。」李媽媽端著香噴噴的糖醋排骨走了出來。
「謝謝叔叔,阿姨的好意,但我們真的不急。我家裡都還沒買房呢!」飛宇父母當年為了供他出國留學,不僅申請了學貸還四處跟親朋好友借錢,趙家負債至今。
李家兩代做麵攤生意,小有積蓄。步凡又是獨生女,二老自然是捧在手心裡。
「叔叔,我跟步凡交往前就表明立場,我不打算結婚,尤其是家裡還負債,我更不可能結婚。」三年前飛宇還因此跟步凡提出分手,是步凡哭得死去活來,用不吃不喝留住飛宇。
自那次之後步凡再也不曾提過想結婚的想法,飛宇以為他們達到共識,如今看來步凡並未放棄目的,今天這場鴻門宴,李家怕是有備而來。
「飛宇,你這話說的就…」李父臉色一沉。
「若是擔心家裡長輩,那你不用擔心,我們大人自己約時間談。飛宇,今天這糖醋排骨是你最愛的,趁熱吃。」李媽媽看情勢不對,趕緊打斷話題,對躲在廚房的步凡喊「湯可以了,端出來吧!」
李步凡一身粉絲邊水藍色小洋裝,齊肩短髮,臉上不施粉黛,長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但滿腦子都是婚紗,婚房。
步凡將湯放上桌,在飛宇身邊坐了下來,趁飛宇不注意偷偷瞄了他一眼,眼裡充滿深情,充滿愛意。知女莫若母,李媽媽打定主意,要幫步凡爭取到這段婚姻。
不日,李家還真的約了趙家,雙方家長私底下達成協議,半年後舉辦婚禮。準新郎飛宇直到被通知婚期才知道,自己要結婚了。
週日下午飛宇回到趙家,走進巷子便看到家裡亮著燈,趙家租屋是舊公寓的底層一樓,陽光完全照不進來,大白天也必須開著燈,防止奶奶碰撞跌倒。濕氣過重陰森寒冷,奶奶也因此咳個不停。
身為趙家獨子,飛宇想先還完債務,然後讓家人搬離這不堪的環境,跟步凡結婚買房,飛宇更想給家人一個避風港。
「媽,你們明明知道,我不想結婚。」飛宇回家興師問罪。
「女方家人都登門提親了,我們男方不好拒絕呀!況且人家說得對,你不結婚等於耽誤步凡6年。結婚,這6年就是彼此了解的時間。」趙媽媽說完拿出存摺,放在飛宇面前。
「媽,這是什麼?我長大了,不用幫我存錢。」飛宇看到存摺上寫著他的名字。
「你每月給的家用,都在這裡面。我們知道你的薪水都拿去還債,沒有積蓄。我們不能真的只讓步凡的父母負擔頭期款,這裡有180萬。」趙母說完,又拿出一包紙袋,「這裏有20萬。」
「我們趙家也出200萬。」一直不吭聲的趙父終於說話了。
「這20萬怎麼來的?」飛宇著急了,擔心父母又跟親戚借錢。
「是奶奶給你的。」奶奶從廚房倒了一杯牛奶出來,放在飛宇面前,「小飛,趁熱喝。」
飛宇鼻子忽然有酸酸的感覺,趕緊拿起牛奶,低頭掩飾奪眶而出的眼淚。
29歲的步凡成功說服不婚主義的飛宇,結束6年長跑步入婚姻。
2016年冬天,高雄。
「趙飛宇!你怎麼對得起我!居然搞大助理的肚子!馬上叫她拿掉。」步凡抓起沙發抱枕一個接一個扔,最後拿起桌上女兒的鋼琴袋瞄準飛宇扔了過去。
碰!的一聲砸中餐桌上的花瓶,碎玻璃撒了一地。
「這都怪妳!當初我堅持不要結婚,是妳利用爸媽給我壓力,逼我娶妳。」飛宇避開地上的玻璃,走進廚房倒了一杯水,想躲在廚房結束這場沒有結論的吵架。
「你給我出來!聽說她已經懷胎四個月,今晚一定要給我說法,你不是不喜歡孩子嗎?為什麼讓她生?」
「妳還記得我說不要孩子?妳聽了嗎?當年我要結紮,是妳說太傷身體,由妳吃避孕藥就好。結果呢?妳就是一個滿嘴鬼話,心機婊子!」
「那懷上了怎麼辦?難不成拿掉嗎?」步凡說的理直氣壯,其實心裡有愧。
步凡當年確實算計飛宇,她認為只要孩子一出生,飛宇的價值觀會有所改變,沒想到飛宇從未愛過這個孩子。
「好好好,這我不跟妳吵。但教育孩子這件事上,我說順其自然,但你呢?富養,還是學豪門養,大把大把的砸錢養。妳自己只是麵攤的孩子,一個遞茶水的小妹,還老想著把女兒栽培成女強人,妳看看把女兒養成什麼鬼樣子。」
「網路上也說女兒要富養!你也不希望女兒輸在起跑點上吧!」
步凡婚後除了養身備孕,甚至計算排卵期騙飛宇行房。第二年順利懷上女兒。也因這件事,飛宇從主臥搬到客房,夫妻倆十年來未曾同房。
也因為婚姻不幸福,步凡不斷鞭策女兒的學業,才藝,一心想打造成女強人,就是害怕女兒步自己後塵。沒想到嬌生慣養下,女兒一身公主病,連親身父親都嫌棄。
「以後隨便妳愛怎麼養,我們離婚吧!」
當晚,飛宇拖著行李箱走出他們的家,「這房子我不要了。反正當初也是妳堅持要買的。」

步凡從小家境不好,沒有安全感,婚姻,房子,孩子都是她的安全感。在這裡面編織美好的夢想,但往往現實很殘酷。
步凡原本節儉持家,打自有了女兒之後為了打進富太太們圈子,開始上高級美髮沙龍,穿名牌,戴珠寶首飾,吃高級餐廳,開名車,原本乾淨的一張臉,如今濃妝艷抹,一頭大波浪長髮,弄得像三級女星。
鋼琴,畫畫,芭蕾舞,英文,光是這些才藝班學費便是數萬,周邊治裝費也不可小覷,母女倆一個月花費10萬跑不掉。
母女倆時間也排得滿滿,飛宇交際應酬多,難得提早回到家,期待一家人好好吃頓飯,家裡總是烏漆一片,步凡帶著女兒在外面交際應酬。這樣的次數多了,飛宇也不再期待。唯獨需要逢場作戲時,一家三口才能團圓。
4年前飛宇生日,步凡卻計劃著帶女兒參加富太太們的聚餐。那晚就是飛宇的助理幫他慶生,兩個人也是在那一夜萌生情素。是步凡親手將飛宇推進助理懷裡。
步凡認為結婚就是為了生孩子,她自以為飛宇只是嘴上說不要孩子。事實上,飛宇對女兒也並非漠不關心,單純就是步凡不贊同飛宇的教育方針,因此漠視飛宇的想法,造成飛宇的冷淡,而這種冷淡讓步凡傷心絕望。
步凡用她的方式愛飛宇,卻不懂愛是一種希望對方開心的偉大無私情感,她忘了飛宇想要的是什麼。
步凡似乎不懂她的愛情怎麼走著走著,就走進墳墓了。
日復一日,蹉跎歲月,步凡把女兒當成,最後的希望。
飛宇,淨身出戶。步凡,鬱鬱寡歡。
步凡要求5萬元的贍養費跟飛宇對簿公堂。打官司期間,步凡試著找工作,但本身沒有工作經驗,連打字員都考不上,最終回到娘家的麵攤幫忙。
2022年春天,台北。
去年步凡再婚後搬到台北,想在台北住宅區裡開麵店。
「丹楓,我的命宮有化祿,不是很好嗎?為什麼不適合開店?」
命宮裡的化祿是指重物質享受,有這樣的性格自然捨得花錢吃喝玩樂,算是變相好運。
化祿不代表有錢,許多人跟步凡一樣負債,依然享受生活。但這種生活無法長久,因為步凡的遷移宮有化忌。
化祿星最怕化忌星,當兩星同宮,或化忌星在化祿星的對宮相沖時,均有錢財不順利,意外損失,好運中發生噩耗,或錢源容易中斷,人緣欠佳,勞碌憂心。
宜事先積蓄,建議凡事三思,方不至於影響事情的整體發展。
從八字來看,工作坎坷,不如預期,財星無根虛浮還受制,即便有財星,既弱且不穩。八字也顯示,在幸運中種下禍根,幸運中遭遇不幸。
「想聽真話?」有點猶豫,但若想避免種因,唯獨勇敢面對。
「當年就是不愛聽,才落得如此下場。這次我準備好了。」視訊裡的步凡,一臉赴死決心誇張的可愛。
「真正的厄運尚未開始。」這台詞是精心設計,深怕嚇到步凡。
「果然!有老師說我50歲有喪子之痛,還會窮困潦倒。」看來步凡是有備而來。
即便如此,依然有解。知命最重要,不要傻傻的等厄運來臨,防範未然等於危機意識強。
步凡在女兒出生後,以教育名目不斷刷卡,貸款,不知不覺欠下500萬巨債。這些都是飛宇幫她償還。若以這個角度來看,步凡的財運並沒有不好。
「欠債還不用還。」我取笑她。
「飛宇,最近好嗎?」步凡面露慚愧。
「他很好,跳槽到外資企業,去年晉升副總。妳欠下的債務,他還清了。」
法院判贍養費一萬元,但飛宇總會給個兩萬。飛宇對步凡的好,是本能。是步凡辜負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我向來中立,飛宇跟步凡,我都幫。甚至飛宇現在的妻子,我也幫。步凡介紹來的未婚夫,我也幫了。我希望大家都越來越好。
飛宇在感情上猶豫不決,最終以出軌來解決感情問題,方法確實不好,但除此之外他對父母是孝子,對朋友仗義,對我向來坦承。
步凡在感情上十足控制狂,心機重,如此算計飛宇確實不好,但看在事出有因,加上本性並非大奸大惡之徒,也明白我討厭說謊,坦白從寬。所以我也從未放棄過步凡。
飛宇與步凡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步凡婚前非常在意飛宇的喜怒哀樂,婚後卻屢屢踩飛宇地雷,完全不顧及感受。
愛一個人要用他想要的方式,而不是你一廂情願的方式。
飛宇在法庭上說,「我想贖身,請放我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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