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六十干支裡排行第9的“壬申”＝于連，每個人對成功的定義不盡相同，於我而言成功必須是眾所矚目的功成名就。這是出身貧窮家庭，卻力爭上游成為人中龍鳳的故事。 

　在“籃球夢 第四章 學不來的煉金術” 中，大家或許認為我是反派，但在這裏我是主角，守護我想保護的人，愛我心心念念的人，走我認為對的路，成就我的一生。　

　　　　　

　于連父親來自台南大家族，高中畢業後到台北求學期間誤入歧途，母親打工的酒吧是他終日逗留的地方，兩個人日久生情奉子成婚，可嘆幸福短暫，于連剛會走路父親便打傷人進了監獄，沒多久又因鬥毆死於獄中。懷著妹妹的母親無法正常工作，僅靠幫傭微薄的收入維生。

　７歲時母親罹癌只好帶著他跟妹妹可晨投靠父親家族，沒想到父親當年先因母親之事與家中決裂，後又傷人坐牢敗壞門風，被打傷的二代富家公子終身傷殘，官司敗訴後欠下數千萬的債務拖累家門，種種因素導致祖父堅決不承認于連母子。

　「老爺子，都是她們害死我們兒子進財…」于連母子眼前這位打扮光鮮亮麗，卻哭天搶地的老奶奶是親祖母，而長得像鍾馗的老頭是祖父，一臉嚴肅除了皺眉就是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祖父的另一邊坐著領他們進門的大祖母，這位沒有血緣關係的老奶奶一頭銀髮身著褐色素衣，精簡樸素，臉上掛著微笑，漠視哭鬧的親奶奶。

　折騰了大半天之後，老爺子以不能讓外人看笑話為由收留了于連母子。「妳安頓她們吧，但不能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內。」親切的老奶奶淡淡地說知道了，揮手示意「阿連，快謝謝爺爺。」小于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便被母親壓著磕頭了。

　「老爺子正氣頭上，等過一陣子妳再到大宅敬茶，讓阿連認祖歸宗。這裡以前是給果園臨時工住的房子，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生活不成問題。這筆錢先拿著，給孩子們添點衣服，生活用品。」祖母臨走前拿了一袋信封塞到母親手中。

　「大媽，謝謝您。剛剛若不是您幫我們母子說話，我們就流落街頭了。」母親跪地，也把站在一旁的于連跟可晨扯下一起跪。

　大奶奶似乎比較喜歡于連不僅摸他的頭，還緊緊擁入懷中壓得他快透不過氣，對可晨只是摸摸頭。

　「阿連，現在開始我們寄人籬下所以你一定要懂事，照顧好妹妹，不要招惹你那些堂兄弟姊妹們，知道嗎？」明明只有29歲的母親，看起來比40歲的大伯母還蒼老。

　「嗯。我一定聽話。」小于連點頭答應生病的母親，雖然不懂癌症是什麼，但似乎理解到是很嚴重的病，不能惹母親傷心難過。

　 搬到新家一週後「媽媽，為什麼爸爸的媽媽是小奶奶，給我們房子住的大奶奶是小奶奶的姊姊嗎？」小于連將這幾日的疑問提了出來。從母親跟幫傭阿姨的對話中小于連多少理解到這個大家庭的背景。

　祖父有一妻一妾，大奶奶是妻子出自名門望族。小奶奶是妾室，當年是因為懷了父親才被納進門，並無家世背景，平時愛打牌，到處串門子幾乎不管家務，除了父親還育有一子。

　從大人們口中得知于家早已家道中落，三世代靠經營果園維生，前兩代不斷擴大果園的同時還收購土地出租，到了祖父這一代跟不上時代變遷，生意一落千丈，小叔努力了一陣子也回天乏術。目前僅靠收租卻難以維持這一大家子生計，就快坐吃山空。

　于連的大伯，姑姑，二伯都是大奶奶的孩子，大伯忙著競選市議員，大兒子12歲，女兒10歲，小兒子跟于連一樣7歲國小一年級，寒假過後會一起上學。大伯母是市議員的女兒，家裡除了祖父，祖母就屬她說話最大聲，掌管帳房。

　姑姑遠嫁美國沒住在一起。二伯跟女演員婚後一起開公司投資房地產，剛開始做的風聲水起，第五年投資失敗跟于連父親一樣只能回家求救，祖父趁機以離婚為條件要脅，目前是無業遊民，沒有孩子，也住在大宅裡。

　小叔一家另外住在外面，2歲跟1歲的兒子，小嬸嬸娘家是做五金生意，雖然不是大企業但每年都有分紅，小叔開的賓士就是小嬸嬸送的生日禮物，小嬸嬸也只穿名牌，雖然小于連完全不懂”冰室“，”古蹟“，但聽大人們的語氣應該就是很貴很貴的東西，這是目前小于連掌握到的資訊。

　于連母子剛搬進台南時這些家人還挺熱絡，總是噓寒問暖，唯獨爺爺沒來瞧過他們，而這些叔叔伯伯們似乎也發現了這點，現在除了大奶奶偶爾來探望他們，其他人都像避瘟疫般躲避于連母子。小奶奶罵母親是狐狸精，誘惑父親害他早夭，恨不得母親償命，簡直仇視她們更不用提照顧了。

　「大嫂，這金額是不是不對呀？」母親發現生活費似乎少一半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我偷妳錢囉！？」大伯母滿臉不悅，「沒沒沒，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我誤會了。」母親連忙帶著小于連離開大宅。

　「媽媽，大伯母偷我們的錢嗎？」小于連發覺母親臉色不好，「沒關係，我們省吃簡用應該能撐一個月。」

　小于連拿著30塊去買沒有肉的便當，老闆娘不小心把一顆滷蛋弄掉到地上，把地上的滷蛋夾起來跟于連說「給你加菜。」一臉嘲諷。

　小于連回到家後拿出三個碗，把白飯分成三份，高麗菜，炒蘿蔔絲各夾一點放到白飯上弄成一餐。然後，望著塑膠袋裡的滷蛋…。

　小于連總坐在門口期待大奶奶出現，因為大奶奶會帶著他到巷口的柑仔店，滿足于連小小慾望。小于連手捧著小籃子，看著紅芒果乾，嗶嗶糖，果凍條，牙膏巧克力還有戳戳樂，尪仔標…琳瑯滿目，這是他最興奮的時刻，每次首選都是跳跳糖，「我們阿連最愛跳跳糖。」大奶奶邊說邊將放在架子最上層的跳跳糖拿到小于連面前，讓他選。

　之後的歲月裡逢年過節大奶奶都會提前帶小于連跟可晨到鎮上的連鎖餐廳吃牛排，總會摸著小于連的頭跨他懂事，講一些家族裡的趣聞，原來姑姑跟堂妹在美國，姑姑跟父親的感情很好，等堂妹再長大些便帶著她回國探親，于連看照片上的姑姑很漂亮，2歲的堂妹一頭金髮像童話裡的公主。

　祖孫倆的小約會結束後，小于連用祖母給的紅包幫母親買棉花糖，回家後請隔壁鄰居奶奶烤一下，然後放進熱可可裡，這是母親最愛的甜點。　

　爺爺七十大壽前一天，大伯母通知于連列席家宴，母親將于連兄妹打扮整齊，換上最好的衣裳送他們出門「媽媽不一起去嗎？」小于連盼望的語氣讓母親心疼，忍住快落下的淚水洋裝輕鬆「媽媽今天不舒服，想在家睡一會兒覺。你帶著可晨，不要惹大人生氣，知道嗎？」

　于連相信了母親是因為身體不適才不能同行，並非母親不受歡迎。司機來迎接于連兄妹，母親一直揮手目送他們直到看不到車子。

　第一次看到所有家族成員齊聚一堂，連美國的姑姑都帶著金髮小堂妹歸國團圓，那場面攀比過年，好不熱鬧。

　巷子內擺滿了圓桌，桌上放滿了佳餚，都是于連從未見過的五彩繽紛菜色，不止大魚大肉，還有小黃瓜刻的龍，紅蘿蔔刻的花，就像藝術品。　

　大宴街坊的流水席，車水馬龍，左鄰右舍紛紛向爺爺賀壽，向來嚴肅的爺爺此時居然笑得合不攏嘴。除了堂兄弟姊妹之外還有鄰居的孩子們跟于連兄妹湊成一桌，大家年紀不相上下，一人一台遊戲機，七嘴八舌的開始討論該怎麼打怪，對完全沒有玩過遊戲的于連而言他們簡直就像在講外星語，完全聽不懂，湊過頭去偷看遊戲機畫面，裡面的卡通人物栩栩如生一身戰服好帥氣，還能打架殺怪獸，過關拿禮物，看著他們手上的遊戲機好生羨慕。

　「你家很窮嗎？怎麼可能沒有遊戲機？」鄰居小男孩不可思義的望著小于連「我有啊！忘記帶出來了。」一聽到哥哥說“有”可晨緊接著說「哥，你哪有什麼遊戲機！」小于連摀住可晨的嘴巴「妳給我閉嘴！」

　「人生七十古來稀，爸，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由大伯帶頭祝賀，照長幼順序說吉祥話，于連跟可晨昨夜在家裡練習了好幾次「爺爺祝您生日快樂！身體健康，吉祥如意。」

　孫子輩完成祝賀小于連正打算回到座位上「阿連」大伯母喊住小于連示意他過去，快步奔到大伯母跟前「阿連，小孩桌滿了，你帶著妹妹到廚房吃。」大伯母不容于連發問，說完轉身示意小嬸嬸帶著5個孩子頂替于連兄妹。

　「那是我們的位子，為什麼要讓給別人..」妹妹可晨對大伯母提出抗議，大伯母怕他們吵鬧，左手于連右手可晨直接拖進廚房「他們不是別人，是我娘家的孩子。每年都是坐那一桌。若不是昨天小哥發燒，以為今天缺席會臨時要你們來湊數嗎？」

　「我不管！我們要回去，哥我們走，別理她。」小于連拉住可晨，「大伯母，我們就在這裡吃。」大伯母手指角落的工作桌，你們就先坐那裡，等有空位再讓你們出去。」

　「哥，你為什麼要聽她的，她根本就是壞心的巫婆。」可晨氣得牙癢癢，一副恨不得打出去的模樣，「我們現在寄人籬下，惹大伯母不高興，我們就沒有生活費了。」小于連對”寄人籬下“這四個字倒背如流，幾乎所有大人都對于連說過一次。

　可晨與于連只相差一歲，于連像是身體裡住著80歲的靈魂般沈穩，把吃苦當吃補，全不當一回事，而可晨天真無邪標準6歲小女孩模樣，喜怒哀樂全掛在臉上，吃不得虧，誰都別想佔她便宜。

　爺爺大壽後一週，在大奶奶資助下于連母親開刀拿掉腫瘤，體力恢復後能出去打工賺生活費了，生活漸漸好轉，雖然不富裕但有健健康康的母親，疼愛自己的大奶奶，于連感到無限溫馨，可惜好景不長，四年級的暑假祖母因肺炎不治而逝，而母親又病發了。

　母親的子宮頸癌擴散到骨盆腔，無法開刀了。漸漸母親病情進入末期，止痛藥常常讓母親陷入昏睡狀態，清醒時也只能半躺在床上，10歲的于連又開始代替臥床的母親到帳房領取生活費，負責管帳的還是大伯母，這些年每看到于連總要斥訓一番「你們母子的命是我們給的，要記得感恩。別像你爸爸忘恩負義，敗掉一大半家產就算了還給我們惹麻煩。」不然就是「你要好好讀書，要爭氣，別學你那沒出息的爸爸。」小于連心裡很矛盾，因為父親而有棲身之所，卻又因為父親自己飽受凌辱。 

　受大伯母影響，堂哥們也常常看到小于連就團毆他「XXX，你這殺人犯的孩子。我媽媽說你爸爸是殺人犯，所以你才會騙我們說你有電動。」大堂哥踢中于連的腳，于連沒站穩跌倒在地，瞬間堂哥跟鄰居小孩們開始踹他，一陣拳打腳踢，于連縮捲在地上雙手護著藏在衣服裡的生活費，生怕被大堂哥看到搶走。

　大伯母總偷祖父給的生活費，于連聽母親的教誨從不跟大伯母討價還價，仗著體格好，常招攬巷弄鄰居老人的家務活賺零用錢，幫忙買水買米，拔雜草，刷洗馬桶等等體力活，雖然一次10塊錢，但老人們常常因為可憐于連母子會將家裡的食物分送他們。富裕一點的老人會給一張100塊，能讓于連跟可晨吃上麵包店熱騰騰的火腿麵包。

　于連最近發現只要考試成績好祖父便會多看他一眼，下課除了到鄰居家幹活，便是埋首苦讀，成績終於名列前茅，因為只有拿到第一名時，祖父才會開心到對外人誇獎于連是他的驕傲。

　六年級時母親去世了，即便從七歲開始便一直對自己心理輔導「別怕別怕，媽媽只是變成星星…」但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小小的于連根本無法承受，淚崩，哭累了睡，睡醒接著哭。

　「阿連，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少裝瘋賣傻，你記得去大宅後要說自己能照顧妹妹，想要自己繼續住在這裡是因為受不了堂弟們年紀小會吵鬧，影響你們讀書。若老爺子答應了，這筆葬儀費小嬸嬸先幫你們墊著，若老爺子不答應…你們自己想辦法。」小嬸嬸將趴在床上的于連拉了起來，不斷搖晃他的肩膀，再三確認于連是否理解他的任務。

　一直認為小叔跟小嬸嬸是真正有血緣的親人，現在于連終於知道，他們才是真正的惡魔。于連並沒有成功說服祖父讓他們兄妹繼續住在臨時工的宿舍裡，因為法律不允許。

　「小嬸嬸，我求求您，下輩子給您做牛做馬， 您就先幫我們把媽媽埋了吧！」于連帶著可晨跪在小嬸嬸床前，額頭都磕破了還淌著血，但小嬸嬸繼續裝睡，不理于連兄妹。小叔踏進門看到這一幕，立馬掉頭走人，可晨終於受不了「妳這巫婆！我才不要求妳。」可晨掙脫于連的手衝了出去。于連不想功敗垂成，選擇繼續跪。

　于連深怕小嬸嬸半夜醒來發現自己睡著，一刻也不敢掉以輕心，紮紮實實地跪了一夜。「好啦好啦！真是怕了你。幫你媽下葬啦！條件是，不用等到下輩子，這輩子就給我做牛做馬吧！」之後小嬸嬸還真的讓于連幹盡所有髒活累活。

　母親下葬那天烏雲密佈下著毛毛雨，只有小嬸嬸跟于連兄妹送母親最後一程「早不死，晚不死，選梅雨季死，你這死小孩也不會挑個好日子，選雨天下葬，泥巴弄髒了我的鞋。」小嬸嬸一路上不斷推扯于連，還口出惡言。可晨則ㄧ路哭到底，根本沒有清醒的時候。

　「你們母子都這麼陰陽怪氣，回去後我要拜拜去霉氣。」回程小嬸嬸不斷發牢騷，恍神的于連最後只聽見「你們母子就是掃把星，自從你們來了之後，果園關了，大奶奶走了，老爺子身子也大不如從前，三天兩頭跑醫院。你們一家子沒出息就算了，還帶衰。讓小晨閉嘴，又沒人看，哭夠了沒有！阿連，你也不準哭喪著臉，想帶衰我嗎？」

　這一天12歲的于連發誓要功成名就，讓所有看不起自己的大人都後悔。

　于連成績優異，一直到高中三年級都是模範生，祖父也以于連為榮，逢人就稱讚自己有個驕傲的孫子。同時于連也是籃球校隊，文武雙全獲得臺灣大學法律系獎學金名額。終於有機會脫離這個牢籠，飛向天際。

　「哥，你真的要去台北嗎？」可晨知道這是她們唯一能獲得自由的方法，但還是捨不得相依為命的于連。

　「小晨，你要加油，明年我在臺大等妳。」于連堅定的語氣不容可晨再質疑。「知道了。」可晨哭喪著臉，但也不再無理取鬧。

　8年後…..

　于連拿到法槌第一件事就是來看母親，在墓碑前套上法官的藍邊法袍「媽，我終於成為人上人，最高權力的象徵..法官。今天太趕沒時間準備熱可可跟烤棉花糖，下次帶上。當年我還太小，不知道您喜歡什麼花，我們又太窮家裡從沒擺過花，花店老闆說送媽媽首選是康乃馨，還說媽媽肯定喜歡，是這樣嗎？…當星星的日子開心嗎？」

　于連在雨中想起當年母親下葬那一幕，對小嬸嬸的恨意又升起了「我會打進名流社會，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個，到時候我會在山頭上買一塊地給您，讓您跟我一起俯覽這個世界。」回程于連走在13年前的泥巴路，但腳印不一樣了，現在的于連踏著勇氣，踩著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