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散財——財來財去(3)
萬家的瓷器銷售每況愈下,萬誠安終於意識到,外地瓷業崛起,不僅是技術進步的結果,更是官府背後的推手。
一日,萬誠安特意赴州府,想請求官員協助,讓景德鎮的瓷器保有特權。然而,他帶著厚禮進入府衙,卻發現,廳堂內早已坐滿了蘇州、福建的瓷商,他們談笑風生,而州府大人則端坐在上首,眼神意味深長地看向萬誠安。
「萬東家,好久不見。」州府大人輕輕搖晃手中的茶杯,「聽說你們萬家瓷號,最近生意不太順啊?」
萬誠安心中一沉,強行擠出一抹笑意:「不瞞大人,確實遇到了一些困難,想請大人指點一二。」
「指點?」州府大人哼笑一聲,「萬東家,你們萬家瓷號風光了這麼多年,如今也該讓一讓了吧?」
萬誠安聽出了話中的威脅,心裡一陣冰冷:「大人,景德鎮是御瓷之都,怎能讓外地瓷器取而代之?」
「御瓷之都?」州府大人挑眉,「可皇上喜歡的是優質的瓷器,不喜歡壟斷市場的景德瓷器。」
萬誠安愣住,才明白原來是朝廷大力支持外地窯場,甚至打算降低對景德鎮的依賴。這意味著,景德鎮不再擁有過去的市場壟斷地位,官府也不會再保護萬家。
他心裡發涼,強忍著不甘:「那大人可否給個出路?」
州府大人笑意深沉:「自然有。不如萬東家將窯場的一部分產權轉交給新成立的‘瓷業商會’,與外地瓷商共同經營,彼此互惠互利,這樣才能長久啊。」
萬誠安心裡一震,這才明白,官府不僅不會保護他,還要把萬家的資產吞併!
他咬緊牙關,低聲道:「這件事,我要考慮考慮。」然而,他轉身離去時,聽見背後傳來官員們的低語:「這萬家瓷號,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萬誠安帶著怒氣回到家中,卻發現,彩霞竟然正在為四個女兒準備華貴的嫁妝,金銀細軟,羅綢綾緞,整整擺滿了一屋子。
「妳在做什麼?!」他大步走進內院,語氣冷硬,「萬家正是艱難時刻,妳竟然還在鋪張浪費?!」
彩霞一愣,隨即冷笑:「夫君說笑了,女兒家遲早要嫁人,難道我們萬家的姑娘,要空著雙手進人家門?」
萬誠安氣得發抖:「妳知不知道,官府已經偏向外地瓷商,萬家瓷號的地位岌岌可危!」
彩霞依舊不以為意:「那又如何?生意是你的事,嫁女兒是我的事!」
這時,長子萬承業也走了進來,冷冷地看著母親:「娘,您這樣做,根本沒想過萬家未來。如今我們應該節省開支,穩住根基,而不是揮霍無度!」
「你這是怎麼說話的?」彩霞皺眉,「我是你娘,你竟然教訓起我來了?」
萬承業語氣更加嚴厲:「您一心只想把四個妹妹嫁進富貴人家,可她們自小嬌生慣養,從不學禮數,也不學經商,若真嫁進豪門,難道不會被人看不起嗎?」
彩霞臉色瞬間變了:「你懂什麼?女兒生來就是要嫁人的!只要有錢,還怕嫁不出去?」
萬承業搖頭:「那娘可知,四妹已經被退婚了?」
彩霞渾身一震,瞪大眼睛:「什麼?!」
萬承業冷冷道:「因為她成日與那些富家小姐鬼混,不學無術,被對方的母親嫌棄,加上如今外面謠言四起,說我們萬家即將敗落,萬家女兒更配不嫁入他們家。」
彩霞氣得臉色鐵青,卻說不出話來。
萬誠安深吸一口氣,冷冷開口:「如今萬家命運未卜,我不准妳再鋪張浪費!女兒的嫁妝,一切從簡,這是我的決定!」
彩霞氣得發抖,卻無力反駁。這一日,萬家內部的裂痕,正式爆發。
萬誠安堅決不願加入協會,他深知這些商會背後,並非真正的行業互助,而是豪商權貴合謀的利益集團。一旦進入,萬家瓷號將徹底失去自主權,從此被綁上官商勾結的戰車,任人宰割。
「萬家傳承百年,靠的是手藝,不是這些歪門邪道!」他語氣堅定,幾乎不容討論,「我們寧願減產,寧願退讓,也不能將家業交給這些人操控!」
彩霞卻氣得摔了茶盞:「你還不明白嗎?這世道已經變了!景德鎮不是我們萬家獨大的時代了!你不進商會,就是等著被排擠、被吞併!」
她指著帳冊上的赤字,語帶咄咄逼人:「就連蘇家、沈家都加入了!你以為你一個人能抗衡整個市場嗎?你就是不願低頭,不願讓萬家更上一層樓!」
「閉嘴!」萬誠安終於怒吼,眉宇間透著無奈,「當初就是妳煽動我,害得萬家落入困境。我已經決定了,縮減窯場產量,穩住我們的第一個窯,不能再跟這些人攪和!」
彩霞氣得發抖,指著萬承業道:「你兒子呢?你就這麼甘心讓他繼承一個逐漸沒落的窯場?」
萬承業站在門邊,神色複雜。他一直敬重父親,也認同他的決定,但看到母親的激動,內心又不免有些猶疑。然而,最終,他還是選擇站在父親這一邊。
「母親,父親的決定是對的。」萬承業低聲道,「萬家不能為了短期的利益,將百年的基業押進這種局裡。」
彩霞猛地轉頭,難以置信地瞪著兒子:「你…連你也這麼想?是我害了萬家?」
萬承業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卻堅定:「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我支持父親。」
彩霞氣得渾身發抖,一甩袖子:「你們父子倆,就等著萬家徹底敗光吧!」說完,她怒氣沖沖地離開,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萬誠安長長地歎了口氣,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看向萬承業:「我知道這條路難走,可我們別無選擇。」
萬承業點頭:「父親,我明白。」
萬誠安帶著萬承業,開始縮減窯場規模,關閉了幾處新建的窯場,只留下最核心的老窯場繼續運營。然而,這並非易事,裁員、清算、關閉,處處皆是挑戰,甚至還遭到彩霞在暗中的阻撓。
就在這個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改變了萬承業的命運。
那日,萬承業親自到一處即將關閉的窯場處理最後的清點工作,然而,一名工人不小心在搬運瓷器時碰翻了一摞瓷盤,發出巨大的響聲,驚動了正在燃燒的窯爐。
「不好了!窯口的支架鬆了!」有人驚叫。
萬承業剛轉過頭,就見窯口的一塊大石突然鬆動,朝他砸來!
生死一瞬間。
萬承業本能地向後退,可那巨石已然墜下,眾人驚叫,眼看他避無可避。就在這時,一道纖細卻有力的身影猛地撲上來,將他往側邊一推!
「小心!」
巨石轟然砸落,地面震動,煙塵四起。
萬承業跌坐在地,心跳劇烈,定睛一看,救下他的人,是一名年輕女子。
她約莫十八九歲,眉眼明朗,膚色因長年在窯場工作而略顯黝黑,衣袖沾著些許灰塵,但一雙眼睛卻明亮如星。她喘著氣,拍了拍自己沾灰的衣裙:「幸好沒事。」
萬承業怔怔地看著她,半晌才開口:「妳…妳是?」
女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是趙婉娘,這間窯場的學徒。」
萬承業站起來,拍去衣服上的塵土,向她深深一拱手:「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趙婉娘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舉手之勞罷了,少東家無需放在心上。」
萬承業卻沒有把這當作「舉手之勞」。那一刻,他的心裡掀起了從未有過的波瀾。後來,他回去後,才聽說——
這個趙婉娘,是一位窯工的女兒,父母早亡,從小在窯場裡長大,十歲便開始學習瓷器的燒製技藝,性格爽朗,做事俐落,雖是女子,卻比許多男子都還要能幹。
這讓萬承業心裡起了一絲異樣的情感。這份情感,在日後,成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選擇——他決定娶她為妻。
財神側目看向月老,語氣淡然:「財運與姻緣,本是一體。萬家瓷號本可昌盛百年,卻因彩霞貪婪,終至衰敗。如今,萬承業選擇的伴侶,將決定萬家未來的命運。說說這萬承業與趙婉娘的前世故事。」
老聞言,手中紅線輕輕一拂,瞬間,一縷紅光在財神府內浮現,漸漸化作一幕朦朧的畫面——
那是一個繁華的江南小鎮。
畫面中,一名少年身著青衫,站在一家書坊前,低頭翻閱書籍。他名喚周長柏,是鎮上一戶小康人家的獨子,自幼聰穎,才學頗高,父母省吃儉用,供他讀書,期盼他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他確實有這份才華,若能潛心苦讀,或許此生當有官祿加身,家族興旺。然而,命運卻在某一日改變。
「這位公子,行行好吧…」一名衣衫襤褸的女子,跪在街邊,懇求著來往的行人。她的聲音微顫,顯然已經餓了許多日子。
周長柏抬頭望去,只見那女子約莫十五六歲,雖然憔悴,但五官端正,雙眸清澈,並未因貧困而流露市井之氣。
她名為趙婉娘,父母因戰亂而亡,孤身一人流落至此,飢寒交迫,無處可去。周長柏見狀,心生憐憫,便將身上僅有的銀兩給了她,甚至帶她回家,央求母親收留她為婢。周母本不願收外人進家,但見兒子執意,便勉強應允。
自此,趙婉娘便留在周家,勤勤懇懇地做事,悉心伺候周長柏,待他如主如師。日子久了,兩人之間生出了一份微妙的情感。
趙婉娘知書達理,雖是婢女,卻與周長柏時常談論書籍、人生,二人心靈相通,漸漸產生情愫。周長柏原本也想娶她為妻,甚至曾私下向母親提及此事。
但世事難料,周母得知後大怒:「你是讀書人,未來要中舉,光耀門楣,怎能娶一個孤女為妻?!」
她以家族聲譽相逼,逼迫周長柏迎娶當地一位富商之女,趙婉娘得知此事後,選擇默默離去,從此杳無音訊。
周長柏雖心中不忍,卻終究沒有違抗母命,迎娶了富商千金。然而,他這一生仕途不順,考試屢屢落榜,家道中落,妻子嫌貧愛富,最終另嫁他人,他窮困潦倒,一生無所成就,抱憾而終。
而趙婉娘,在離開周家後,憑藉自己的努力,成為一名能幹的繡工,晚年雖無富貴,卻過得平靜安穩,福壽雙全。
這段因緣,未曾圓滿,卻在來世,仍有延續。
紅光漸漸散去,畫面消失。
月老輕輕一笑,緩緩道:「這一世,周長柏投胎為萬承業,趙婉娘亦投胎為窯工之女。他們前世雖未能結為夫妻,卻仍有情緣未了,因此,今生才會再度相逢。」
財神輕敲桌案,眉間微蹙:「萬承業前半生富貴,是因前世積德,然其德行不夠,家道終究中落。」
月老點頭:「他雖積德,但不及其祖父萬成義,因此只能享一時富貴,卻無力承接家運。這便是”財來財去”的道理。」
財神沉思片刻,道:「如今,他選擇了趙婉娘,這是他命數中的補緣。若兩人同心,萬家或許還能有一絲轉機。」
月老笑道:「財神,您有所不知,能共富貴的夫妻,至少得三世緣。他們能否攜手共進,就得看萬承業如何珍惜這段來之不易的緣分了。」紅線輕輕飄動,彷彿冥冥之中,命運的牽引已然開始。
人間,萬承業站在月光下,看著趙婉娘忙碌的身影,心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感。他不知道的是,這不只是今生的相遇,竟是前世未盡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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