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樂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窗外的陽光刺得人眼睛生疼。他的課本攤在桌上,頁面乾淨得像是沒被翻過。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筆記本的邊緣畫著線條,目光卻飄向窗外。
昨晚,他最後一次去那位中風老人的家,完成交接時,他只是簡短地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多餘的話。老人家扶著拐杖站在門口目送他,嘴裡念著「謝謝你」,可信樂沒有回頭。
教室裡,老師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飄進耳朵,像是遙遠的電波。他低頭看了看筆記本,卻什麼都沒記住。課堂的時鐘滴答作響,每一秒都讓他感到時間像是一根繃緊的弦,隨時可能斷掉。
終於熬到放學,信樂坐在空蕩蕩的操場邊緣,手裡攥著手機,屏幕早已暗了。他的目光落在遠處的足球場上,幾個男孩正在奔跑嬉鬧,笑聲清脆得讓他覺得刺耳。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手機扔進外套口袋裡,手指在膝蓋上緊緊握成拳。
朝霞的話還在耳邊迴響,像是鈍刀一樣,一點一點割著他的心。
「信樂,我們不合適。」
他試圖讓自己不去想那些話,卻做不到。風從操場的一側刮過來,帶著夏末的涼意,他的手指冰冷,心更冷。他低頭看著地面,仿佛只要再盯一會兒,那些痛苦就能從腳底滲進去,消失在地面之下。
可是,沒有。痛苦還是停在那裡,全身上下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信樂站在牛郎店後巷的昏黃燈光下,煙頭掉在腳邊,光點隨著微風忽明忽暗。他背靠著牆,手指無意識地捏著制服上的紐扣。遠處有人喊著催促的聲音,他卻沒有動,眼神落在不遠處垃圾桶旁翻找東西的流浪漢身上。
「信樂!」後門被推開,一個同事探出頭來,「你的恩客來了,快點!」
信樂點點頭,踩滅了煙,將制服理了理,抬腳朝後廚走去。他知道今晚的工作不會輕鬆,包廂裡的客人是這座城市最難伺候的類型。可他還是選擇了回來,捨棄了那份看護的穩定,只因為這裡的薪水更高。
回到家已經是凌晨,吉里正坐在客廳裡等著他,手裡攥著一封信。信樂一看到那信封,就知道風暴即將來臨。
「這是學校寄來的,」吉里的語氣低沉卻壓抑著怒火,「又是警告信。他們說你再這樣下去,就畢不了業了。」
信樂脫下外套掛在椅背上,抬起頭迎上母親的目光,嘴角帶著一抹倔強的笑「媽,妳怎麼還沒習慣這件事,這些年妳收了幾封通知書?我不也還是順利升級。」
「順利?」吉里站起來,手裡的信紙拍在桌上,聲音帶著顫抖,「你覺得這叫順利嗎?每天半夜才回家,學也不上。信樂,你有想過你的未來嗎?」
信樂沉默了,目光垂下來,落在桌邊已經喝完的咖啡杯上。
吉里皺了皺眉,鼻尖輕輕抽動了一下。「你身上有煙味。」她的語氣低沉,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冷硬,「你抽煙了?」
「媽,我都滿18歲了,抽根煙怎麼了?」
吉里站直了身子,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目光像刀一樣劃過他的臉。「18歲?18歲還不算成年,在這個家裡,我說了算。等你20歲,真成年了,想抽什麼,做什麼,我管不了你。可現在,不行!」
信樂的笑容僵了一下,他轉開視線,眼神飄向隔壁房裡正熟睡的弟弟們,嘴角的弧度漸漸放平。「我不想跟妳吵,這學…我不想上了。妳把希望放在東雲身上吧!」他低聲重複了一遍,「上學…畢業。」像是在嘲弄什麼,又像是對自己的愚蠢無話可說。
信樂站在精品店的試衣鏡前,手指輕輕撫過一件襯衫的袖口。那是羊毛與絲綢混紡的布料,光滑細緻,隱隱閃著一層微光,仿佛能將他從裡到外包裹成另一個人。他側過身,端詳著自己的倒影,襯衫貼合他的肩膀與腰線,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成熟不少。
「這件是秋季新品,全日本只剩最後一件。」銷售員站在一旁,帶著職業性的微笑,「非常適合您。」
信樂微微點了點頭,嘴角揚起一抹自信的笑。他掏出信用卡遞給對方,沒有多問價格。當刷卡機發出一聲輕響時,他覺得一切都變得安靜了下來,彷佛這一件衣服就能改變他的身份,讓他和那些無憂無慮的富家子弟站在同一個平面上。
回到家已是黃昏,房子裡的燈光昏黃而溫暖,但對他來說卻有些刺眼。他推開門,直奔自己的房間,把剛買的襯衫小心翼翼地掛進衣櫃。
「信樂,」吉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氣,「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信樂皺了皺眉,心裡有些不耐,還是開了房門。吉里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疊帳單,目光冷冷地看著他。
「出來,」她轉身走到餐桌旁,「你既然輟學了,也開始工作了,是不是得分擔生活費呀?」
信樂靠在門框上,雙手插在口袋裡,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語氣裡滿是不屑「生活費?媽,我賺的錢還不夠自己花呢,哪有多的給你?」
「自己花?」吉里的聲音提高了一些,語氣裡透著壓抑的怒火,「你賺的錢都拿去買那些精品了吧!信樂,你到底想幹什麼?!」
「這是我的錢,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信樂的語氣冷硬,帶著明顯的抗拒,「媽,我又沒花你的錢,你管得未免也太多了吧。」
吉里握緊手中的帳單,眼神冰冷地看著他,手指顫抖了一下,像是在壓抑內心的怒氣。「信樂,」她的聲音壓低了些,但每一個字都像刀一樣鋒利,「你吃家裡,用家裡,既然有收入自然得拿生活費出來,我不奢望你幫忙養家,至少負擔你自己的吃穿用度。要嘛拿錢出來,要嘛搬出去!」
信樂愣了一下,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沒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看著她,眼神充滿不諒解。最後,他一聲不吭地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留下吉里一個人站在餐桌旁,胸口起伏不定。
吉里站在廚房裡,聽著涼風一邊吃早餐一邊低聲抽噎,終於忍不住放下手裡的鍋鏟,走到信樂的房間門口敲門。
「信樂,昨晚的事怎麼回事?你對涼風吼什麼?」
房間裡傳來一陣沉悶的腳步聲,門打開了,信樂的臉上還帶著剛睡醒的倦意,但眼神裡的冷漠一覽無遺「他動我的東西,難道不該揍?」
吉里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裡多了一絲不滿「他還是個孩子,吃你一個麵包,至於嗎?家裡的東西本來就應該大家一起用!」
「媽,那是我花自己的錢買的,不是家裡的。」信樂的語氣裡透著倔強,聲音裡有一絲壓抑的怒火,「我已經不吃家裡的飯了,我已經沒有跟妳們要任何東西了。代表妳們也不可以動我的東西!」
吉里愣了一下,目光裡的疲憊漸漸轉化為失望「信樂,這是你的家,不是你一個人的地盤。你不幫忙做家事就算了,好歹也照顧一下弟弟。再這樣下去,家裡人還怎麼和你相處?」
信樂沒有回答,他只是轉過身,關上了門,留下一臉無奈的吉里站在原地,沉默不語。
玉師父的算命館裡,檀香的味道依舊淡淡地漂浮在空氣中,像是對吉里一種無聲的安撫。吉里坐在椅子上,眉頭緊鎖,盯著桌上信樂的八字。
十年前吉里跟玉師父學過八字,但實在沒天賦,半途而廢了。但多多少少看的懂上面的意思,「師父,信樂這孩子,現在簡直像變了個人。」語氣裡帶著壓抑的怒氣,「他輟學就算了,回到家也不說話,直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還動不動就跟弟弟們打架,連小學生的涼風也不放過。」
玉師父坐在對面,安靜地聽著,手裡捏著一串念珠,表情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他現在老用自己滿18歲作為藉口,抽煙喝酒樣樣來。我該怎麼辦?」吉里抬起頭,目光裡帶著懇求,「我說什麼他都不聽,這樣下去,家裡簡直要被他攪散了。」
玉師父笑了笑,吉里,他滿18歲了,也算是個大人了。父母能做的,就是撒手。讓他摔幾次,碰幾次壁也好。」
「可他跟弟弟們打架也沒事嗎?」吉里的聲音提高了一些,語氣裡的憤怒明顯增強,「一個家,整天雞犬不寧,怎麼過?」
玉師父低頭笑了笑,手裡的念珠輕輕轉動,語氣裡多了一絲寬厚的安慰「兄弟打架,有什麼大不了?小的時候不打,老了就打不動了。打架是兄弟增進感情的一部分。」
吉里皺著眉,臉上透著不以為然,正想反駁,玉師父放下念珠,直視著吉里,充滿耐心地說「吉里,妳現在管得太多,反而讓信樂覺得喘不過氣。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長大,而妳得學會讓他去自己的人生,不管是對的還是錯的。」
吉里沉默了,低下頭看著信樂的八字,像是在思考玉師父的話,整個屋子裡這兩個人各自沉浸在不同的思緒裡。
「那他還不如出去自立更生算了。我眼不見為淨。」吉里語氣裡滿是無奈。
玉師父看了她一眼,沒有急著回答,手指輕輕敲了敲八字上的幾個字。「吉里,妳別急。」他的語氣彷彿父親般溫柔,「按照信樂的八字,再過兩年,他就會搬出去的。」
吉里怔了一下,目光移到信樂的八字。「兩年?你的意思是,他到時候會主動離開?」她的聲音裡帶著不敢置信,眉頭微微舒展了一些。
「是的,」玉師父點了點頭,手指依然敲著那張紙上的幾個關鍵位置「他已經進入下一個十年,這一年他會自立更生。」
「那現在呢?我該怎麼辦?就這麼讓他鬧下去?」吉里的語氣裡依然帶著焦急。
「現在嘛,」玉師父抬頭看著她,微微一笑,「妳要做的,就是等待。再過兩年,他會搬出去,妳不需要趕他,也不需要跟他鬧得太僵。孩子有時候就是這樣,妳管得越緊,他越排斥。」
廚房裡的陽光透過窗簾灑在桌面上,清晨的空氣裡瀰漫著剛煮好的咖啡香。吉里坐在餐桌旁,手裡捧著杯子,眼神透過窗戶看向外頭,思緒卻不知道飄向何處。最近,她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特別是面對信樂的時候。
「媽,這是妳的藥。」東雲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溫柔而輕快。
吉里低下頭,看到一杯溫水和一粒藥已經擺在她面前。東雲還穿著睡衣,剛把洗好的碗擦乾,手裡還拿著條抹布,準備收拾廚房。
「謝謝你,東雲。」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但也透出幾分欣慰。
東雲坐到她對面,手裡拿著一本書,邊看邊說「媽,妳最近要多休息一點。哥的事情,妳不用太放在心上,他總有一天會想通的。」
吉里抬起頭,看著東雲那張認真而溫暖的臉,心裡的壓力似乎輕了一些。相比信樂的冷漠和叛逆,東雲總是那麼貼心,像是一股春風,總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身邊。
「東雲,」她低聲說,語氣裡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你知道嗎?我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東雲抬起頭,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媽,妳不用擔心。我會努力的,我會讓妳放心。」
吉里的眼睛裡泛起了一層淚光,她輕輕點了點頭,嘴角揚起一個疲憊的笑容「有你在,真好。」
東雲放下書,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語氣裡滿是堅定「媽,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這個家的,妳不用擔心。」
窗外的陽光越來越明亮,灑在母子倆的身上,讓這一刻的溫暖顯得格外珍貴。儘管生活的壓力依然沉重,但東雲的溫柔和貼心,讓吉里覺得這個家還有希望,還有未來。
凌晨剛回到家的信樂似乎還沒睡,從房間推著搖搖晃晃的移動衣架出來,放在玄關處。他厭煩了這件又佔地方又顯得廉價的家具,準備直接把它扔進垃圾堆。衣架上空蕩蕩的,只剩幾個晃來晃去的塑膠衣架,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這衣架不要了嗎?」吉里正好從廚房走過來,看到他正打算把衣架推出門,停下腳步問道。
「不要了。」信樂語氣冷淡,手放在衣架上,似乎已經做好要扔掉的準備。
吉里皺了皺眉,走上前仔細打量了一下,隨後拍了拍衣架,像是在確認它還能不能用。「放玄關吧,正好可以掛外套。大家回家,衣服都隨手扔地上,也不是辦法。」
信樂皺了皺眉,但懶得爭論,把衣架一推「隨妳。」
衣架就這樣被擺在了玄關,佔據了本就不寬敞的空間。玄關變得擁擠起來,鞋櫃旁多了一片新添的陰影。但沒多久,家人們就習慣了這個新安排。涼風和東雲回家時會把書包掛在底層,吉里則隨手把外套掛在上面,信樂偶爾進門,也懶得再往房間裡帶衣服,直接掛在上頭。
雖然地方看起來亂糟糟的,但衣架卻成了一個方便的存在。所有人進出時再也不用為了找衣服而把衣櫃翻得一團糟。吉里看著那衣架,嘴角揚起滿意的微笑。
吉里忘了丹楓說過要想像財神爺來訪,從玄關進來之後直到財位,路線要保持整潔,寬敞,玄關的鞋櫃門片不能有通氣孔,鞋子,衣帽不可外露。更忘了北方玄關關乎東雲的運勢。
若找不到介紹人結識丹楓,請在社團多多交流。
→臉書社團
本文中使用的該字號為虛構字號,故事情節如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