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 上一集

　　晚上7點離開會還有一個鐘頭，安樂城帶著設計總監月李來找華妶羽，「這是明年華夏的月曆設計以及新年賀卡企劃案。」

　　華妶羽伸手取過企劃書，「時間過的真快，又到這個時節了。」

　　月李知道公司面臨富士解約的危機，華妶羽肯定沒有參加活動的閒情逸致，但還是忍不住問「華姐，可以邀請您參加這週六 “華齊” 跟 “華楚” 的賞櫻活動嗎？」

　　毎年３月下旬至４月上旬是東京賞櫻季，企業的賞櫻活動相當於酒席，美酒佳餚，酣歌恆舞在華妶羽眼裡就是應酬。於是在華妶羽站穩腳跟後，假裝罹患花粉症為藉口拒絕參加各企業的賞櫻活動，但她明白受邀賞櫻比受邀尾牙更顯得關係不凡，等同對外宣稱關係越來越關鍵。因此即便她不去也會讓曹路地代表華夏應邀參加。

　　雖然子公司華齊幫企業，店鋪舉辦大大小小的活動，但華夏總部的賞櫻活動，一向由郭原籌辦，內容依然維持華夏創立以來的初心。

　　當年櫻花盛開的早晨，華妶羽跟伊張田辦理華夏的登記後，直接搭電車來到遠離喧囂的小金井公園，櫻花樹下一張草蓆，華妶羽輕鬆自在仰臥，雙手枕在腦後，四月天氣微涼，春風和煦，張開眼睛正好瞧見曹路地手提一打啤酒，伊張田從路邊攤買了他的烤玉米，華妶羽愛的雞蛋糕，曹路地要的炒麵，然後一大袋炸雞。

　　華妶羽拿出蓋著政府印章的登記證，「華夏，成立！！請櫻花神見證這一刻，之後的每一年，我們都要在櫻花樹下慶功！」

　　從一開始的三個人到去年的三十人，華妶羽每年都帶著這一大家子賞櫻。不知從哪一年開始攜伴參加成為默認的規則，單身的八大將選擇帶上各自的愛將，沒想到長年累月這在員工眼裡變相成為一種榮耀。因為似乎不是馬屁拍得好，便能參加。

　　去年，劉崎生除了女友以外，還帶了登記在華楚的設計師助理，因為她勇奪動物保護協會海報設計新人獎。華妶羽從未干涉參加名單，全權交給郭原定奪。聽郭原自嘲，每逢賞櫻季便有一些拍他馬屁的員工歌頌他英俊瀟灑，雄才偉略，聽的他自己都差點信了。

　　郭原知道華妶羽希望人數不要過多，更希望維持在家族聚餐，兄弟之間慶功的目的，於是他一直將人數壓在30名以内，自己也只攜帶家眷參加，絕不帶上其他人。

　

　　「安樂城，這週五不是總部的賞櫻嗎？怎麼，不打算帶上月李一家？」

　　「我當然還是會帶上他，是他問我可不可以邀請妳參加華齊的賞櫻。我讓他自己問妳。」

　　「月李，理由是什麼？」

　　「聽說您週日會去參加華吳的賞櫻…。」

　　答應白雲齋參加華吳的賞櫻是因為，白雲齋剛頂替周東瑜，華吳內部有不少想擁立阿孫策的人，華妶羽真正目的是想幫白雲齋立威。即便安樂城明白華妶羽的心思，但心性單純的月李哪能洞悉這微妙的權勢之爭。

　　「既然你都開口了，我會考慮露臉一下。」

　　華夏的設計部門規模不大，首席設計師月李原是中世紀的公關人員，他除了要處理公關稿之外還必須負責平面設計。華夏接手中世紀的銷售第三個月，中世紀公關部得知華夏常未經總部授權便擅自與店鋪更改海報以及宣傳單之後，把華妶羽叫到總部訓斥一番。華妶羽自知理虧，前面10分鐘乖乖挨罵，然後拿出更改後的行銷以及銷售數據。

　　先是一陣靜寂，隨之聲音高低起落，「238%！」「355%！！」「560%！！！」公關部門或許看不懂財務報表，但營業額成長率還是看得懂。

　　「怎麼證明是因為海報跟宣傳單的功勞？」一看就知道罹患三高的公關部課長，尖銳的聲音令人不禁想掩住耳朵。

　　「華夏是一條龍服務。銷售的成功自然不單單是改變海報，宣傳單的效果，這裡面自然有挨家挨戶發宣傳單部隊的汗馬功勞。但透過市場調查，客戶回饋，設計效果也不容忽視。」

　　這之後中世紀總部授權各店舖每月３％額外的宣傳費，華夏自然是接下這３％的設計工作。不僅是中世紀，江戶，富士，赤壁等這些巨龍的店鋪，凡是能私下掌控的設計項目都是華夏負責。

　　就在華妶羽被中世紀訓斥的那個會議上，角落坐著一個年輕男孩負責會議紀錄，華妶羽對他沒什麼印象，只覺得白白淨淨的模樣很符合公關形象。沒想到一個月後這男孩莫名其妙的想跳巢到華夏。

　　當時的華夏根本沒有能力養公關，經不起月李軟磨硬泡的華妶羽提出條件，一個月內必須學會使用Adobe軟體，尤其是設計軟體Illustrator以及修飾照片軟體Photoshop，達到這些基礎條件後，將考慮讓他以美編的身份進華夏。

　　「只是考慮，你先別太開心。你也看到了華夏這座小廟，根本供不起你這尊大佛。」華妶羽攤開雙手，指著這十坪不到小辦公室，只有４張桌椅，一個資料櫃跟一塊白板。

　　華妶羽眼睛盯著緊握著一枝櫻花的月李，這些日子月李早聽膩她這些推辭，根本不為所動。她接著問「你手上的櫻花枝怎麼回事？」

　　「今天加班，擔心跟妳錯過，所以自行車騎的有點快，不小心撞斷一枝路邊的櫻花。」月李說完走到華妶羽的辦公桌旁，將櫻花插進一排立在桌上的書中，極煞風景的小辦公室瞬間如沐春風，詩情畫意了起來。

　　華妶羽默默看著櫻花，心想昨夜東京一場雨把家門口的櫻花打落不少，沒想到還有長得如此豐盈的櫻花枝。

　　「看來你還挺浪漫，居然撿了回來。」華妶羽湊近櫻花，清淡芬芳。

　　「那…我回去學習如何使用Adobe軟體。」月李雙頰泛紅，用手抓頭掩飾被誇浪漫而感到害羞的窘境，輕聲道了再見轉身離去，在門外與剛回公司的曹路地撞個正著。

　　「華姐，我回來了。」曹路地又把略顯慌張，一副急於離開的月李拉回來，「我聽月李說，妳答應給他機會了。反正大家都沒吃飯，一起去吃飯吧！」

　　「我明明年紀比你小，不要叫姐。」華妶羽從抽屜裡拿出錢包，一手抓起掛在椅背上的風衣，「但也不可以喊我妹。」

　　「月李，看到沒有，你華姐很難伺候。你確定想來華夏？」曹路地脫下西裝外套，換上休閒運動衫。

　　「少貧嘴，吃拉麵？」月李以爲華妶羽在徵求他的意見，卻又不等他回答，著手打電話給趙川，「你幾點回來？我們正往阿福拉麵走，你趕得上就在阿福集合。」

　　「伊張田，想吃宵夜就直接到阿福來。」華妶羽邊走邊打電話。

　　「我剛出地鐵，直接到阿福等妳們。」伊張田也忙到還沒吃晚飯。

　　半小時後趙川走進拉麵店，華妶羽追加煎餃跟生啤，陪趙川又吃了一輪。這晚，月李雖然尚未得到華妶羽的認可，但跟華夏四人的一頓宵夜，讓他更加堅定想加入華夏的決心。

　　紛紛擾擾中，這種環抱夢想，向陽而生的積極日子，就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

　　三週後，「華姐，我學會了！我還幫妳設計ㄧ款名片，妳看！」月李在名片的右方，用三Ｄ繪出卡通的華妶羽。華妶羽天生髮色特別，在室內看起來偏黑的頭髮，太陽底下則是很亮麗的棕色秀髮。名片上的華妶羽頂著一頭活潑棕髮，還穿著會議那天的粉紫色西裝，既特別又可愛。

　　「月李，你被錄取了。」這超出預期的答案帶來驚喜，華妶羽確信他是人才，決定讓他加入。

　　然後，華妶羽開始培養月李，低價接了許多明信片尺寸的活動邀請函，並告訴月李「等你做足一百張，我就去接Ａ3海報給你做，海報做足100張，我就接月曆給你做，然後企業周邊產品。」

　　月李熱愛大自然，觀察力敏銳，專注力強，他以飛快的速度成長。華妶羽為了培養他，跟曹路地兩個人特地跑小商店接活動卡片，邀請函，賀年卡的設計小案子。

　　「為什麼不直接讓他做中世紀的項目？我跟伊張田就是想減少妳熬夜畫圖的次數，才答應雇用月李。」曹路地跟華妶羽各拜訪了50家商店，總共只拿到17張訂單，兩人滿頭大汗坐在咖啡廳裡吹冷氣。

　　「設計師是個人品牌，不希望知名企業對他有不良印象，我更想讓他衣錦還鄉。等他有了實力，我們去競標中世紀的項目回來給他做。培養實力後再做大企業的項目，才是真正的栽培他。若現在就不斷消費他，即便他再有天賦，也很快就廢了。」

　　月李半年完成100張卡片，又用三個月時間完成100張海報的訓練。公關出身的月李，撰寫文案得心應手，幾乎他一個人便能完成設計製作。

　　隨著華夏的業務劇增，設計部也日益壯大，以月李為首另外兩名設計師跟兩名美編，平時業務只負責輔助行銷部與銷售部所需要的所有設計，偶而接客戶介紹的項目。若人手不足，便從劉崎生的華楚調派插畫家以及設計助理。

　　設計部的業績達到6,000萬，華妶羽決定培養月李成為企業家。成立子公司華齊，讓月李佔技術股16％專心朝設計發展，成就他自己的夢想。接下來數年，華妶羽發現月李的重大問題，設計相關事務做起來得心應手，卻不擅管理業務。設計以外的事物處理得亂七八糟，帳目一團亂。

　　設計不像銷售破200%就是成功，商業設計的成功與否其實跟審美沒有太大關係，即便營業額增加也很難定義設計的成功，畢竟美醜是非常主觀的問題。商業設計案往往以合作是否愉快為最終答案。

　　「月李，是否能拿下項目，看的是企劃能力，作品是否成功看的是設計能力。但整個過程都需要說服項目負責人的口才。」

　　華妶羽聽了月李的煩惱後，語重心長的告訴他，若想成功需要左膀右臂。

　　華夏的項目自有相關部門負責，華夏以外的項目需要月李親自出面接洽商務，他的詞不達意往往讓項目一波三折。說服不了客戶的設計師難兼任負責人。他需要企劃人才，管理人才與商務人才。

　　「月李，你願意聽安樂城的話嗎？待他如待我一般，敬他如兄嗎？」

　　畢竟月李渴望成為一個有用的人，深知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他不想蹉跎歲月，更不會爭這表面風光。他不加思索地答應華妶羽。他信任華妶羽的眼光，願意退到幕後，期待安樂城能帶領華齊走向更大的舞台。

　　在安樂城順利接手華齊之前，月李的創業路也是艱苦卓絕。從朦朧到清楚，再到覺悟。

本文中使用的該字號為虛構字號，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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