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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後13…第二名的憤怒

  午後三點,陽光斜斜地穿過教室百葉窗,把布告欄上那張白紙曬得發亮,像誰不小心把舞台燈打在一場無聲戰爭上。

  榜單貼得很平整,角落用膠帶牢牢黏住,紙面中央是一條一條紅筆成績,乾淨得像一場外科手術後的傷口。

  最上面三個名字用滑石筆註記了三個字:擬分班。

  沒有花邊,沒有說明,只是一張紙,卻讓整間教室突然悄無聲息。

  宋以謙站在榜單前,目光停在那個「2」,喉頭像被什麼堵住。左邊的陳芷晴沒有說話,手上握著成績單,紙邊被捏出一道彎。

  「你第一耶。」高承澤從後頭擠過來,一臉沒心事的笑,「恭喜啊,班長夫人。」

  陳芷晴沒接話,只是輕輕吸了口氣,眼睛還盯著那張紙。她知道,這次的榜首不是僥倖,是她下了狠勁的結果。那股野心,沒人知道,但她自己清楚得要命。

  周靜禾站在後排,眼睛死盯著第三名那行,臉上沒表情,手卻握緊了書包背帶。她不是天才,但她終於擠進去了。這一次,真的擠進去了。

  林子霖一臉「看不懂又不想問」的樣子站在角落,手裏握著運動飲料,低聲念:「擬分班……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這幾個要被拉去前段班,剩下的人留原班。」葉珮甄淡淡回她,聲音不高,但字字清楚。

  「真的假的?」林子霖差點把飲料噴出來,「那我不是擠不進去了?」

  「你本來就快擠不進去好嗎?」高承澤笑著拍拍他肩膀,「我這次第五,還差點被芷晴擠掉呢。」

  他們笑得鬧哄哄,氣氛看似輕鬆,但每個人心裡都有點說不出的怪。

  陳芷晴眼角餘光瞄到宋以謙的側臉,還是那副不慍不火的樣子,但她知道,那不是平靜,是壓抑。那個從來不出錯的第一名,這次真真切切被她搶了位子。

  他們沒有說話,卻像在下一場誰也不能輸的棋。

  而那張榜單,就這麼在午後陽光下,閃得讓人睜不開眼。



  宋家的客廳一向安靜,像是一個連聲音都不敢過界的空間。地板擦得發亮,光線從落地窗斜斜地灑進來,把白色比熊犬的毛照得一團蓬鬆柔軟。

  弟弟在沙發腳邊蹲著,一看到宋以謙進門,立刻站起來,輕聲嗚咽地迎上去,尾巴搖得像風中的白羽毛。

  「弟弟,我回來了。」他彎腰抱起牠,抱得很緊。

  那是他親手替牠取的名字——弟弟。

  那一年父母跟他說:「你雖然沒有弟弟妹妹,但爸爸媽媽可以買一隻寵物陪伴你。」

  於是他便將長得像一團棉花糖的牠,取名為「弟弟」。

  弟弟是他最柔軟的一部分。牠知道他的作息,知道他壞心情的氣味。每當他做不出解法、練習冊錯了一整頁時,弟弟就會默默地蹭過來,把溫熱的小腦袋靠在他的小腿上。

  國中以前,他幾乎沒對弟弟發過脾氣。

  但最近,他發現自己變了。不是一下子,而是慢慢的、像天氣一點點轉涼。段考前,他每天睡不到五小時,耳邊全是媽媽輕聲細語卻帶壓力的話語:「芷晴這次好像準備得很充分喔。」

  「你要不要複習一下之前錯過的題型?」

  他笑著回應,說沒問題。但笑完,回到房間,他會望著弟弟發呆。

  「我再怎麼努力,也不能保證永遠是第一名。」他曾對弟弟這麼說。

  弟弟只是安靜地望著他,眼神單純,信任得近乎殘忍。

  今天他放學回來,看見弟弟又朝他跑過來,搖尾巴、蹭他小腿。他伸出手摸頭,動作卻比平常快了一些,掌心有點用力,拍下去的瞬間,弟弟退了一步。

  「不要一直黏過來好不好!」他語氣突然尖銳,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弟弟蹲在地上,眼神閃爍不安,尾巴緩緩垂了下去。

  他看著弟弟的樣子,忽然心裡一陣空白。那眼神太熟悉了——就像今天放榜時,導師說:「你這次是第二名喔,加油。」

  不是責備,也不是失望,那種「不意外」,比任何指責都還沉重。

  以謙蹲下來,想摸弟弟的頭,弟弟卻不再主動湊過來。他停住手指,忽然不知道自己是來安慰,還是尋找證明。

  他喃喃說:「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弟弟只是眨了眨眼,什麼也沒做。


  週末晚上,雨下得急。宋以謙補完習,一回到家,整個人像被壓過一遍,濕透的制服貼在背上,腳步沉重得像鉛。他沒進餐廳,筆直走回房間,把書包往地上一扔。

  弟弟從房門外探頭,輕輕叫了一聲。

  他轉過頭,看著牠,臉上沒有表情。弟弟還是走了過來,搖著尾巴,把下巴放到他的膝蓋邊。那舉動像極了從前──當他拿到滿分考卷時,弟弟也這麼做過。

  「你知道嗎,我這次只錯一題,還是第二名。」他低聲說,手慢慢伸出去,撫摸牠的背。

  弟弟舔了舔他的手指,以謙的嘴角抽了一下。那舌尖的溫熱感,忽然像針一樣刺到心底。

  「我已經拼命了,為什麼還是輸了?」

  他的聲音低而急,情緒像湧過臨界點。手一收,指節發白地抓緊弟弟的毛,猛地一扯——弟弟尖叫一聲,發出刺耳的哀嚎,整個身體縮成一團,奮力掙脫,連滾帶爬地躲進床底,瑟縮著發抖。

  以謙怔在原地,手中還有幾根柔軟的白毛,浮在掌心。

  他喘著氣,坐回床邊,額頭一滴汗順著鼻樑滑下來。他看著自己發紅的手,手指在微微發抖,喉嚨發乾。

  「對不起……對不起。」他喃喃自語,聲音幾乎聽不見,像碎玻璃灑在木地板上。

  門外傳來媽媽的腳步聲,他立刻安靜下來,撿起地上的參考書,假裝在看題目。

  門沒開,只有熟悉的聲音傳來:「以謙,要不要喝點湯?」

  「……不用,謝謝媽。」

  他知道,媽媽不會發現。就算發現,也會以為是弟弟頑皮。他很會隱藏情緒,就像他很會考試那樣。總之,弟弟不會說話,而他,只要成績夠好,一切看起來就是正常。

  只是,他不確定,這張「完美」的表皮,還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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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中使用的該字號為虛構字號,故事情節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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