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上午十點，陽光從舊公寓窄小的窗戶斜斜灑進來，照亮桌上的茶杯蒸氣。陳麗娟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對坐在沙發上的蔡若萱說：「我在想……要不要乾脆賠錢把那支股票賣了，先裝潢志凱的房間。我總覺得他出事，是房間的格局……風水太差有關係。」

　　蔡若萱拿起茶，眉頭一皺：「賠錢賣？妳瘋了？現在這個時候賣掉，是不是太衝動？又不是沒遮好鏡子，志凱學佩甄那樣，用窗簾蓋著玻璃就好了。」

　　陳麗娟搖頭，語氣平靜卻堅決：「他嫌醜，不肯。說用窗簾遮著，每次一抬頭就像在住病房，心情更差……可是我真的覺得那道玻璃櫃是個問題。」

　　她看了一眼孩子房間，志凱與佩甄的房間，用衣櫃做隔間，為了減輕壓迫感，他們選擇玻璃門。「我後來才知道，玻璃門也算鏡煞。」

　　坐在一旁的徐雅惠點點頭，語氣淡淡地補了一句：「對。其實不只是鏡子，凡是會反光、有倒影的表面，像玻璃、黑色鋼琴烤漆、甚至電視，都算鏡煞。」

　　「當初永傑找商節老師看風水，她一看我們家臥房就說，那台掛在牆上的電視是大忌。」她喝了口茶，語氣轉柔：「永傑半信半疑，還是照做了。把電視拆了……你知道嗎？我的耳鳴居然漸漸好了，他的偏頭痛也不再發作，失眠也改善了。」

　　蔡若萱翻白眼沒好氣地說：「該不會是妳的心理作用吧？」

　　徐雅惠停了一下，又像補充般地說：「就算是我們夫妻倆都是心理作用，反正好了就是好了。商節老師說，當人運勢好的時候，不會聯想到風水帶來的問題。但只要運勢走下坡，改善風水，就能感受到差異。一棟房子，運氣最弱的人，常常是最容易中鏢。總之，風水影響情緒、人際關係，甚至健康。當年，我早跟妳說了，那是鏡煞，妳早早解決這件事，說不定志凱就…」

　　陳麗娟點點頭，低聲說：「我也很後悔，當初沒聽妳的話。所以我現在只想先把那個玻璃櫃拆掉，不為別的，就當給孩子換個心情也好。」

　　徐雅惠看著她，輕聲道：「如果妳真的要調整風水，我建議不要在風水費用上吝嗇。妳們老說商節老師收費高，但妳們知道嗎？她的風水師父，收費可是她的三十倍，而且還得排隊等半年。」」

　　蔡若萱立刻反駁：「我不是說商節老師貴啦，我只是覺得我們家……應該沒什麼風水問題。」

　　陳麗娟倒是坦白多了，乾脆說：「我是……真的負擔不起。」

　　徐雅惠看了她們一眼，嘆了口氣，語氣中有種「妳們不知道風水是怎麼回事」的無奈：「其實她那個費用，是一整年的風水顧問服務。平常永傑有什麼狀況都會直接問老師。像前陣子，他才問：『我最近流年口舌真的很嚴重，差點得罪一個關鍵貴人，會不會跟雅惠最近修繕有關？』——他居然怪我！」

　　陳麗娟立刻湊近了些：「結果咧？」

　　「結果他直接開視訊，請商節老師幫他看現場。然後……老師說我動到五黃煞了。」徐雅惠說到這裡，忍不住吐了吐舌頭，露出一臉無辜。

　　陳麗娟一臉緊張：「妳怎麼這麼不小心？那為什麼不先問商節老師？」

　　「我以為只是修水管而已啊，沒想到那也算動土。」徐雅惠攤手，語氣帶點自責又無奈。「後來才知道，五黃煞最忌動土。一動，就容易招來災厄、血光、意外、病痛、破財、大破耗……說也巧，承澤那陣子腸胃炎，我還從樓梯上摔下來……想想那些倒楣事，可能真的是我動到煞了。」

　　雖然她笑著說，語氣也帶點玩笑的輕鬆，但其他兩人都沉默了片刻。

　　陳麗娟先開口：「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沒說。當年裝潢時，我是有動到志凱的長子宮位。那時候師傅提醒我說，這區剛好碰到當年的五黃煞，不適合敲打動工。」

　　她低下頭，接著說：「但設計師一口回絕，說那些是民間迷信，還當場笑那師傅沒文化。我也……選擇相信設計師。」

　　空氣停頓了幾秒。

　　「後來志凱出事那年，婆婆曾經請過一位靈媒來家裡看。那人一走進房門，就說這根柱子壓到煞氣，像劈柴一樣直切志凱的腿。」

　　當時我也沒放在心上。怎麼可能呢？房子可是找設計師做的，怎麼可能有煞氣……但現在回頭看，很多事我都不敢再說『不可能』了。」

　　徐雅惠忽然像是頓悟了什麼似的：「難怪商節老師一直叮囑我們，書桌、書櫃都不能訂做固定，一定要選可以移動的家具。」

　　她頓了一下，語氣低低的：「平常只是為了配合流年文昌、財星的方位調整，可一旦真的需要拆除，修繕時，也不會真的動土，動到煞氣……原來是這樣啊。」

　　蔡若萱微微抿唇，沒有接話，只是悄悄地把視線移向窗外——朝著自家那個方向。她不是不信，只是還不願意承認。。

　　今晚的主菜是白天徐雅惠送來的燒鵝，一家四口擠在不大的餐桌旁。志凱的輪椅卡在邊角，位置轉得不太順，葉金城剛幫他調整過方向，還在喘氣。

　　「我明天要去問裝潢的報價。」陳麗娟舀湯的手沒停下，「那面玻璃櫃我真的不想留了，志凱房間裡的鏡煞太重。」

　　「媽，那東西你唸了好幾年，終於要動了？」志凱悶悶地說，低頭吃飯，像不想讓人看到他臉上的情緒。

　　「不是唸，是我現在真的下定決心要處理了。」陳麗娟語氣平靜，「這次不拆，我一輩子都不安心。」

　　葉金城夾了一塊燒鵝，忍不住開口：「花這筆錢有沒有必要？那牆弄起來也不是幾千塊的事。」

　　「必要。」陳麗娟放下湯匙，語氣變得很輕，「就算是心理作用，我也要拆。」

　　「那我房間可不可以也換一下書桌方向？」珮甄忽然開口，眼睛沒看任何人，只專心扒飯。

　　全桌靜了幾秒。

　　「怎麼，妳也要裝潢？」葉金城皺眉。

　　「不用裝潢啦。我只是想……換個位子而已。大家都在說文昌位，我想試試看，看會不會讀書比較快。」

　　陳麗娟沒有立刻回答，反倒是葉金城輕輕笑了一下：「妳是想多點時間去游泳吧？」

　　珮甄回瞪了他一眼，小聲說：「我哪有。」

　　「有啦，你想效率高一點，可以少讀書，然後多游幾圈，最好名次還能往前對吧？」

　　「你很煩耶。」她嘴上這麼說，耳根卻紅了一小塊。

　　「可以。」陳麗娟一邊把湯端到志凱碗邊，「但要等媽媽弄完你哥的房間，看預算夠不夠。

　　「真的喔？」珮甄眼睛亮了一下。

　　「不會整個重弄，但我可以幫妳請商節老師看看，妳的文昌位在哪裡。」她語氣仍淡，卻有那種讓孩子安心的篤定。

　　志凱一直沒說話，只是默默吃著飯。其實房間裡的那面玻璃，他覺得沒什麼。反正自己的人生已經完蛋了，媽媽再怎麼弄風水，他的腿也長不回來。

　　不過，如果風水真的能讓他開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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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中使用的該字號為虛構字號，故事情節如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