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立業的好處,就是能傳承。」青木真挺著圓滾滾的肚子,笑眯眯的跟我示威。
青木玖真一米七七,高中是美式足球校隊,身材魁梧,體格健壯,雙臂肌肉如雕刻般線條分明,全身散發著男子氣慨,但長得傻氣,臉皮又薄,被誇幾句馬上臉紅耳赤,憨厚老實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
玖真是擁有134年歷史便當店的第五代接班人,打自有記憶以來便在店裡幫忙,爺爺在店門口養了一缸金魚,由2歲的玖真照料,為金魚遮風擋雨,換水,餵食都是小玖真的工作。
玖真5歲進廚房,6歲已經會殺魚,7歲站收銀台,學校功課一般,算帳倒是又準又快。大學畢業後一度與父親起爭執,賭氣跑去學甜點,當起甜點師傅,愛吃甜食的玖真以為每日與甜點為伍是人生最大幸福。
1998年隆冬,朔風怒號,飛雪瀰漫,街道上,人們行色匆匆…
「這麼冷的天硬是約在車站的咖啡店,為什麼不去我家?」玖真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不用回頭也聽的出來這是女友赤杉晴香。
晴香走到玖真身旁,很自然的把頭枕在玖真肩上,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凝視窗外。
「以前覺得蛋糕好吃,原來是因為我三餐五穀蔬菜,魚肉飲食均勻,才能享受這飯後甜點。」玖真喝了一口拿鐵,慢慢吐出這一席話。
「所以呢?」晴香頭也不抬,嘴角上揚,淡淡的問。
「我決定回家,做便當。」玖真將這3年來的掙扎告訴身旁的紅顏知己。
「今年的平安夜,應該是這輩子最美的夜晚。有你,有我,有他。」晴香牽起玖真的手,放在尚不顯眼的肚子上。
玖真一時沒聽懂,晴香忍住笑意,洋裝正經的又拍了拍肚子。玖真這才猛醒,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擁抱眼前這個由衷心愛的女人。
赤杉晴香是醬油窖第九代嫡孫,與玖真是青梅竹馬,晴香吃玖真家的便當長大,玖真吃晴香家的醬油長大。
玖真從小跟著爺爺出入批發市場,「老森,今天60塊。」青木老爺舉高右手對魚商老森比了個六,小玖真也學爺爺舉高右手比了個六。
「老林,今天70塊。」跟肉鋪老林打完招呼後,牽著小玖真繼續往裡面走。
「爺爺,今天肉要切70塊?為什麼比鮭魚多10塊?」小玖真好奇為什麼數量不一樣。
「明天比較熱,紅燒肉會賣得比烤鮭魚好。」
小玖真跟著爺爺買魚,買肉,進乾貨,挑蔬菜,繞完市場一圈後,最後走進角落的赤杉醬油舖。
「赤爺爺~,我們來喝茶吃餅乾了!」已經五歲的玖真一直戒不掉奶音。
「小玖真,來啦!小晴香,拿煎茶跟點心出來。」赤杉爺爺每天帶著小晴香到店鋪,小晴香從小在爺爺的栽培下,不僅能分辨醤油的種類以及等級,已能靠茶的香氣分辨茶的品種了。
「青木爺爺好。玖真弟弟好。」六歲的小晴香口齒清晰,留著長辮子,雙頰紅通通像小蘋果,個子整整高小玖真半顆頭。
「今天的水太硬,味道不好。」赤杉爺爺嘴上抱怨,卻笑眯眯開始煮水。
小玖真從櫃子裡拿出棋盤,跟小晴香幫忙排將棋,兩位爺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也是六十年來的棋友。若無特別重要的事情,兩個爺爺午後都在醤油舖下棋,風雨無阻。
小玖真與小晴香在一旁扮家家酒,上國小後便一起寫功課,國三的晴香還是高玖真半顆頭,常以姊姊自居,「玖真,起床!要遲到了!」晴香直接走進二樓玖真房間,一手拉開棉被,一腳踹在玖真屁股上。
「晴香,妳這個男人婆!」玖真嘴上這麼說,但他知道班上男同學一半以上都暗戀女神晴香。
15歲的晴香長得亭亭玉立,從小到大白皙無瑕的蘋果肌膚,又長又密的眼睫毛下是一雙盈盈秋水大眼睛,四肢修長,怎麼都吃不胖的窈窕身材。
除了清秀外貌,晴香棋藝一流,上過無數次媒體版面。直到晴香進了女子高中,整整9年晴香每天早晨都來叫玖真上學。
本以為兩個人將漸行漸遠,沒想到晴香居然跑到青木便當店打工。
「妳缺錢?」玖真從廚房走出來餵魚正巧撞上晴香來上工。
「對呀!」晴香套上圍裙,捲起袖子,拿起毛巾開始擦客人用的托盤。
「可是妳參賽拿一次獎金就夠用一整年了!不像我為了買摩托車,每天要打4個鐘頭的工。」玖真一臉羨慕。
「我們明明是一起看爺爺下棋,怎麼你的棋藝這麼差。真不知道那些年你的腦袋裝了什麼。」晴香忍不住嘲諷。
就這樣,兩個人天天拌嘴,朝夕相處了25年。
離開咖啡廳玖真帶著晴香回家,「我有兩件事要說…」
25歲的玖真靠著晴香懷孕順利回歸,但走進廚房玖真可就不好過了。父親不像爺爺好說話,對一度背叛祖業的玖真,從不給好臉色,只讓玖真刷鍋洗碗瓢,連菜刀都不準他碰,更別談讓他下廚做菜。
半年後,爺爺正式退休,「以後我的工作由玖真負責。」爺爺不管父親的反對,首先將買米以及洗米的工作全權交給玖真。
便當店米飯的重要性絕不亞於菜色,洗米也有大學問。從小看到大的玖真,早已駕輕就熟。爺爺奶奶出門旅遊時,就是玖真每天依照水的軟硬,調整水量,負責洗米。
買米這工作,晴香是高手。製造醤油雖然是用大豆,但晴香嗅覺特別敏感,加上從小接受分辨食材的訓練,擁有細緻的觀察能力。高中開始便在青木便當店打宮的晴香,早已練就一身分辨米的能力。水,更是不在話下。
玖真為了證明自己的真心,假日也四處尋訪食材,隨著時代變遷,大眾對便當的要求不再是便宜至上。有老人家想吃五穀飯,玄米飯,主菜挑烤魚,新鮮時蔬。玖真想另出養生系列便當。
「你花這麼多心思雕刻蔬菜,燉了之後味道還不是一樣。價格還這麼貴!」玖真的父親認為價格翻倍的便當,肯定賣不出去。
兩父子意見分歧,但玖真相信他的方向是對的。
「玖真,下下個月我的將棋教室有升級賽,幫我準備100個養生便當,可以嗎?」晴香以行動支持玖真。
晴香顧及公公顏面,雙方都下了同樣訂單,青木招牌便當100個,玖真養生便當”青木宗”100個。
有了正式訂單,玖真便有藉口進貨,研發菜單的理由。

兩個月後的週末,將棋教室升級賽。學生120名,家長,裁判,鄉親父老,媒體等80名。
「青木宗?這也是青木家的便當嗎?」一名學生發現家長的便當盒外面貼了一張“青木宗”招牌。
「哇!豆飯,烤魚,蔬菜雕刻好美呀!」學生開始爭先恐後搶那20個青木宗便當。
這一天玖真成功打響青木宗的名聲。價格確實相對昂貴,但漸漸得被接納,一天五十個,一百個,兩百個…玖真的青木宗銷售量已經達到一天500個,必須事前預約才能吃得到了。
2003年春暖花開的日子,中央區商業大樓的一室,三男一女桌上各放著一盒色彩繽紛,炫彩奪目的便當,盒蓋上印著“青木宗”。
創投公司寅家的投資經理野村最先開口,「我們開動吧!這是青木宗的招牌。」
便當蓋一打開,濃油厚醬香味撲鼻,副菜消飢解膩,烤魚軟嫩酥香,色香味俱全的便當。
「丹楓,妳能接這個項目的銷售嗎?」野村經理坐著依然看得出來人高馬大,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相貌俊秀,舉手投足散發著英挺斯文。
這是第七次與野村經理合作,他是一個只看業績的厲害角色,但也是絕對不會虧待我的好東家。
「當然可以!」這一天開始幫青木宗東征打江山長達5年,直到那件事發生。
2008年櫻花如約盛開,東京市中心國際會場的一室。
走廊傳來跑步聲「青木少帥,發佈會時間到了。」
休息室裡的玖真在晴香額頭,印上深情一吻「等我。」
晴香低眼看著肚子,俏皮回「我有他當靠山,還怕你不回來嗎?」
玖真就是喜歡她這調皮樣。
上市公司收購青木宗,玖真繼任青木宗總裁以及晉升為集團旗下十個餐飲品牌的少帥。
2016年中秋佳節,金黃的圓月高高地掛在夜空中,向塵世灑下皎潔的月光,青木一族十一口,赤杉一族十九口齊聚一堂。
「爸爸,你是第五代。」青木米央爬上玖真大腿,仰頭望著玖真大口大口的喝啤酒。
「米央,那你呢?」晴香問眼前人小鬼大的寶貝兒子,當年為了幫青木家傳宗接代,她可是差點拼上性命。
「我是第六代傳人。」米央豎起大姆指朝自己臉上一指,一臉神氣。
米央7歲,放學第一件事便是跑到便當店站收銀台。
「村山奶奶,總共是850圓,收您1,000找150圓。奶奶零錢給您,收好喔!」米央比玖真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青木便當店還在原地,由晴香帶著15歲大女兒百菜,第六代接班人7歲的米央掌管。
「米央,接班人不是血統,是才華。你行嗎?」晴香問正專心練習雕刻蔬菜的米央。
「我一定會做得比第五代好!」米央緊握曾祖父送他的小菜刀,語氣堅定。
本文中使用的該字號為虛構字號,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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