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電子爐前發呆，鍋裡煮著安神茶，說是安神，其實是給我這顆躁動得像炒栗子一樣的腦袋找點事做。

　　茶還沒出爐，酸棗仁就先跳了海。傾巢而出的碎粒撒了滿桌滿流理台，像剛從前世逃出來的一群細碎怨魂，在檯面上安營紮寨。

　　我像個失手的煉丹師，手忙腳亂地擦拭每一粒遺落的「丹藥」，一邊心想：這些小東西是不是也像我一樣，急著要煮成茶呀？

　　今天一整天都失魂落魄，早上騎著單車去買菜，穿過商店街時，腦子裡不是青菜豆腐，而是《六十干支物語》新網站的分類、會員方案，還糾結打賞頁面該不該寫幾句詩。

　　騎呀騎的，快到車站才猛然醒悟——我的天哪！八百屋呢？那家賣蔬菜水果的小店，就這樣被我的事業心給騎過頭了。

　　今天大概就是那種「神不守舍」的日子。

　　身體在為五臟六腑奔波，靈魂卻忙著創業。這就是中年婦女的多線程人生，一邊打掃、一邊寫企劃，一邊還要擔心冷氣關了沒。

　　人未老，系統先當；網站沒建，火先上身。

　　決定製作新網站的第三天——同時也是我跟莫莫測試 Shopify 的第三天——我卡住了。

　　Shopify 擁有地球最強的購物功能，可是它對「小說」這種買賣，明顯興趣缺缺。

　　莫莫坐在電腦前，一邊嘆氣一邊翻找外掛：「要把現金變成點數，然後再換閱讀權限跟遊戲籌碼，好像沒有免費的小程式能撐全場。」

　　我還在那裡死守自己的完美主義——堅持金幣要是金幣、鑽石要是鑽石，網站裡不許直接出現「現金」兩個字，彷彿一看到錢，故事就會壞了味道。

　　終於，我們找到了能完成任務的外掛，月租 200 美金。

　　我說：「雖然貴，但目前只有它能做到我要的效果，先試用吧！」

　　莫莫算得比珠算還快：「200 美金是 6,000 台幣耶！一年七萬二，三年二十一萬六！都可以請前台工程師佐助量身打造了。」

　　我故作鎮定：「這不是取捨問題，是網站的靈魂條件，我不要現金交易。大家買的是閱讀權利，不是小說本身。」

　　這時候，故事的救世主——季含光——閃亮登場。

　　他當年救過我們一次，才讓「六十干支物語」不至於被假冒前端工程師的女人收割二千元友情價。那段黑歷史至今想起都想在地上打滾。

　　那女人拍著胸脯說：「放心交給我，我是專業前端，這種小功能兩天就能搞定。」

　　莫莫當場被「專業」兩字迷得七葷八素，還在心裡默默感謝這世間溫柔的友情價。

　　結果她交出來的「作品」——就是把現成的網頁小程式複製貼上，連顏色都懶得改，整個像剛從教學影片裡走出來的練習檔案。

　　不管我們怎麼耐心解說，她做的東西始終不是我們想要的效果，她卻一臉篤定地說：「就是這樣啦！」

　　直到季含光看不下去，乾脆拉開椅子坐下，一邊敲鍵盤，一邊翻白眼：「妳們這不是找工程師，是請人幫妳們貼貼紙條吧。」

　　他指著螢幕補上一刀：「這段程式碼是免費套件，三分鐘就能搞定，收妳們兩千元叫友情？這叫削羊毛。」

　　那一刻，我腦子裡只有三個字——肥、羊、我。

　　羞愧得想拿掃把把自己掃進垃圾桶裡，順便在地上打滾三圈，附帶表演「誤上賊船」的經典橋段。

　　莫莫則是當場氣得拍桌，差點把滑鼠順勢砸到地上：「什麼友情價？這是明搶！」她眼裡幾乎要噴火，「錢給我吐出來，不然我就把妳的假工程師招牌拆下來當柴燒！」

　　也幸虧那次翻船，才讓我們學會：做網站要找正經的科技公司，不要再被那些「個人工作室假工程師、真美編」給唬得團團轉。

　　不然，六十干支物語的前世今生，恐怕早就卡在某個假工程師的 拷貝／複製 魔咒裡，變成一個隨時會散架的網頁博物館。

　　我趁季含光忙著做飯時，把最新困境整盤端上桌：「要不要接《寫小程式》案子？我可以付你五百美金，甚至二十一萬六千……呃，台幣。」

　　原以為他會邊切菜邊左耳進右耳出，結果卻趁燉蔬菜湯的空檔，乾脆拉開餐桌前的椅子坐下，活像準備聽一場嚴肅簡報。

　　我還來不及把第六張「投資優勢」說完，他就放下湯勺，語氣平平地丟來一句：「我看不到這個項目的未來。」

　　臨走還補刀：「妳要的小程式，是數百萬規模，人家收妳每月 200 美金，一點都不貴。」

　　我愣在廚房門口，熱氣與現實一同撲面而來——原來我正在跟幾百萬規模的夢想拔河。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還順手丟給我一份「功課」：「小說網站最重要的是閱讀環境。Shopify 是給零售商用的，根本不是為作家準備的。要是妳真想把我拖下水，先把這件事解決吧。」

　　被雷劈般醒悟。

　　於是我跟莫莫把「現金變點數」的劇情暫停，開始討論閱讀環境。

　　我們一路翻到一款叫 Story 的主題，試著把小程式嵌進去——閱讀介面竟然能跟舊版六十干支物語一模一樣！

　　莫莫看著畫面歡呼：「這效果太好了！要是做不出來，又得回去抱 WordPress 大腿了。」

　　我搖頭：「不行，WordPress 的金流風險太高，程式被改寫、收款帳戶被換掉，我還在那裡傻傻寫小說，那才是真正的悲劇。」

　　夏末的風又悶又濕，好在腦袋還靠奇門遁甲打通氣路，不至於全程當機。

　　下一步，就是在所有免費與美金五百元的套版裡，挑出那件「命中注定」的皮衣，讓《六十干支物語》換上新裝——這趟建站旅程，才正要開始。

　　誰說中年婦女只能在柴米油鹽裡打轉？

　　我們也能追求夢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是熬夜挑套版，也能挑出一片小小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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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中使用的該字號為虛構字號，故事情節如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