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價值觀的傳承不是灌輸,而是同行

  半夜十一點,季含光吃宵夜。

  他像是天黑才蘇醒的吸血鬼,只不過吸的不是人血,是加了三倍辣油的麻辣乾麵。

  「啊!」

  不是驚呼美味,而是辣油滴到了他那件全白、唯一的短T。滴得準確,紅得張揚,好像在衣服正中央開了一朵玫瑰。

  他脫下來,扔進浴室。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看見那件衣服皺成一團,安靜地躺在洗手台旁,好像昨夜被背叛的戀人。

  我心想:「有媽的孩子是個寶,連寶貝衣服都不搶救了,是吧。」

  無奈下,我拿出漂白水。

  漂了半天,那朵玫瑰依然盛開。我不死心,拿出洗衣革命——一款據說能洗掉地獄回來的污漬的洗衣粉,再泡。

  泡到中午,季含光走過來,皺眉說:「我想洗澡,但沒有衣服換了。」

  「其他衣服呢?」我正忙著剝蝦殼,指尖黏著一點蝦膏。

  「料子太薄。」他邊說,邊自己在碗裡追加了一根筍子,像是在為自己的困境打點營養補給。

  「穿一天都不行嗎?」碗裡的料都擺齊後,我拿起濾網,把蛋液一圈一圈滴進碗裡。

  他不說話。

  「一下下都不要?」我頭也不抬,專心盯著蛋液滑進碗底,像處理一件微妙又需要耐心的案子。

  他還是不說話。

  這孩子的衣櫃裡,其實有一整排短T,看起來像是準備出征的士兵,但他只從裡面挑那兩件。

  兩件!同一個牌子,一黑一白,輪流穿。就像某種嚴肅的宗教儀式,每天起床,站在衣櫃前,仿佛要在「光明」與「黑暗」之間進行選擇。

  「可以穿。」他說。

  那口氣不是肯定,而像是在問:你能不能把它救回來?

  我本來想罵他的。這麼寶貝的衣服,為什麼不一發現就泡水,偏偏放了一整夜,現在當然洗不掉。但我看著他那副模樣,猜想他大概也後悔了。

  我把那些想罵的話,全吞進肚子裡,就像眼前的蝦殼,咬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好默默消化。


  飯後,我蹲在院子幫季含光搓洗那件白T,手指泡在水裡,心思卻漂到過去。

  想起自己26歲以前,最愛逛夜市,看到一件199會開心地翻三圈,399就嫌貴得像搶劫。那時的我省吃儉用,把省下的錢投進創業的小缸子裡。

  小季含光也穿的是一件99元的地攤童裝。棉質好得不得了,好到像是誰家的祖母在黃昏時分,坐在小板凳上,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後來,創業小有成績,我開始穿上設計師品牌的衣服,自然也給兒子買了幾套設計師童裝。他穿了還是照樣去公園打滾,像穿什麼不影響靈魂自由。

  唯一的慰藉是,他當時瘦得跟猴子一樣,一件衣服從六歲穿到十二歲,長袖變短袖,完全不浪費。

  30歲以後,我開始穿上國際精品名牌,自我感覺甚至有點像某些電影裡走出來的女主角,穿著「有腦的穿搭」,走路有風。

  當然,也少不了替青少年的季含光添購幾件質感上乘的時尚服裝,把他打扮得像個小模特。但他始終一臉無感,覺得那些衣服穿起來跟夜市貨沒兩樣——會皺、不能蹲、沒口袋。


  然後他出社會了。

  換我頭大了。

  以他的薪水來說,別說國際精品,就連設計師品牌的吊牌都不敢翻。

  我開始上網查資料,「年薪兩百萬日圓以下的年輕人,能消費得起的服飾品牌」——出現最多的是:UNIQLO。

  這不是廣告,是真實生活。搜尋引擎告訴我,潮流歸潮流,年薪有邊界。



  「我不要有圖案,要素色。」這是他唯一的要求。

  不囉嗦,不講品牌,只求簡單。就像他的性格,不繁複,卻有立場。

  但,我總不能讓兒子穿著“優衣庫”,我自己還在香奈兒裡走來走去。只好,也跟著他穿UNIQLO。

  這是我從未穿過的品牌,簡潔、平實,一件不到兩千日圓,我一口氣也給自己買了黑白灰。

  從此之後,我們母子像制服部隊,一人五件素T,黑白灰三色,週一到週日輪著穿,洗衣好配對,也不用思考。


  這對一個曾經經營時尚部落格、每天分享穿搭心得、甚至可以每個月靠推薦連結賺五千塊零用錢的我來說,確實是一大轉變。

  那時候每天出門像走秀,拍照要有角度、濾鏡要柔焦,連鞋帶怎麼綁都可以寫成一篇文章。

  但為了兒子,有什麼是不能改變的?



  教育從來不是論語講幾遍就能入腦,而是像每天換洗衣服一樣,靠一件件身體力行、而且老實耐穿的習慣累積。

  心理學家班杜拉告訴我們,孩子看見「你怎麼做」比「你說什麼」更容易學習。

  中國古語也早說了:「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

  意指「用自身行動教育人,別人才能真正順從;只是說教,往往只會引發辯駁」

  臨床心理專家指出:“若父母講一套、做另一套,孩子容易混亂甚至逆反;相反,父母言行一致,才容易讓孩子心服。”

  孩子從父母身上學怎麼溝通、怎麼面對困境…身教重於言教。


  所以,我也必須跟著穿 UNIQLO,用最實在的日常告訴他——賺多少,花多少。

  用一件素T,能抵得過千百句大道理。



  孩子如果沒有父母的賺錢能力,卻習慣了超過自己收入範圍的生活品質——他們會開始用力想辦法,繞路、取巧、甚至走偏。

  不一定是犯下大罪,但那一念之差,很多時候,不過就是從「想要一件東西」開始的。

  
  有些人會說,貧窮才會讓孩子走偏。可現實不是這樣的。

  我看過不少來自高收入家庭的孩子,也援交、賣淫、販毒、運毒——不是因為缺錢,而是因為他們早就習慣了那種花錢不眨眼的生活方式,卻沒想過,自己有沒有本事支撐。

  他們偷東西,不是為了餓肚子,只是想要更快擁有;用父母的名義辦卡、貸款,覺得「反正父母會幫忙擦屁股」。

  有些人拍裸照換錢,有些人進夜場打工,說是賺經驗,也說是沒什麼大不了。

  但一個人真正走偏,往往不是從大事開始的——而是從「這也沒什麼」開始的。


  當孩子把「生活品質」當成身份認同的一部分,卻沒學會自己賺錢的本事,那條界線,就模糊得很快。



  

  我洗了一整天,那朵辣油玫瑰,雖然淡了,但還在。

  那天,季含光默默地穿上了他的墨綠色薄T。沒多說什麼。

  隔天白T晾乾,他又立刻換回去穿。

  也好。

  人生的汙點,不是漂白就會消失的。

  發生,就是發生了。

  但有人願意陪你泡三次水,試三種洗法,最後陪你一起穿著它走出去——我想,這大概就是教育真正的模樣。



  季含光的這一黑一白厚T,質料好,版型好,穿起來俐落乾淨,很襯他的日式造型。

  那種不張揚、不複雜的剪裁,剛好就像他的性格——簡單、克制、不隨便說話,但每句話都有分量。

  那兩件衣服,是他自己挑的。一件 4900 日圓。沒有打折,也沒有分期。

  以他現在的年薪,就算價格再多個零頭,他也負擔得起。

  我買衣服自然也不必再刻意壓低價格來陪跑。衣櫃裡又出現了幾件精品,都是旅遊時的紀念品,除了流月劫財星作祟,最大的理由是——我真的喜歡。


  讀到這裡,別以為不過就是一件衣服,但它是每天穿在身上的。

  貼著皮膚、包著身體,日復一日地提醒一個人:你是誰、你過著怎樣的生活、你選擇用什麼樣的姿態面對世界。

  一件衣服的價格,可以反映一個人的收入;但他願意穿什麼樣的衣服,卻能看出他的價值觀。

  是季含光對自己的衡量、對生活的選擇。


  不是奢侈,是能力。

  那一刻,我才真的放心了。

  穿什麼,不過是一層布料,但一個人能不能穿得起、穿得心安、穿得像自己,那是日子教出來的。

  

  大部分的父母在給孩子東西時,是從自己的經濟能力出發:我負擔得起,就沒問題;我覺得值得,就應該買。

  我也曾經犯過那樣的錯誤。

  但真正的教育,其實應該從孩子的角度開始思考。

  不是「我能給多少」,而是「他自己有多少能力去承擔」。

  若孩子月薪兩萬,卻從小習慣穿一件五千的外套,那他將來怎麼學會「衡量自己」?

  教育從來不是給他一條魚,而是教他怎麼配合手上的釣竿,慢慢學會自己生活的份量。



  許多父母忙著找我算孩子的八字,批流年、看命格。

  可真正的問題是——你只是知道孩子的命格,卻不知道如何教育那樣的命格。

  知道孩子脾氣倔強,卻只會壓制他;知道孩子柔弱敏感,卻把他推去撞牆。

  完美教育是,從命格解釋行為,再用理解與技巧去引導——讓他依著自己的底子,長成最好的一種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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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中使用的該字號為虛構字號,故事情節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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