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準時開工,一直到陽光斜斜灑進和室的畳上,我才抬頭看了眼手錶——眼看就快到我和賀陽約定出門的時辰。
但我心裡還在掙扎:要不要乾脆回來接著弄?這次破解的是一個小人官司局,急不得。得慢慢思考,怎麼擺、怎麼引,既不影響生活動線,也不讓人覺得突兀。太急了,反而壞事。
風水講的是勢,也講分寸。越是陰險的氣場,越要用溫和的方法對付。
連續幾日餐餐吃肉,今天再忙也要跟賀陽去魚市場。
兩個月前,櫻花正盛。奈良的春天異常清朗,花開得像是什麼也不怕,粉白一片鋪天蓋地,把整個古道柔化成夢境。
往年這個時候,庭師的日子總是沒日沒夜,連氣都喘不過來。但今年,甲斐家的電話冷冷清清,工作一宗都沒有接到。
賀陽的丈夫常念在家掃葉子掃得比寺院住持還虔誠,那是種無聲的焦躁。而她在我旁邊握著方向盤,神色淡淡,看不出太多心事。
賀陽是我搬進緣緣堂之後,認識的新朋友。她是隔壁鄰居奶奶的小女兒,比我年長卻總以晚輩姿態與我來往,語氣輕輕,總像欠了什麼似的說話。外表活潑,待人熱情,笑聲清脆如春日的風鈴,若不是批過她的八字,決看不出她竟是身弱之傷官格。
這樣的命格,藏著反骨,註定在人際關係裡壓抑自我,是典型的討好型人格。常年壓著性子做人,她那笑容底下,是一種隱忍到幾乎讓人遺忘的苦楚。
我們住得很近,走幾步就能互串門子,但事實上並不常登對方家門。兩個月前她聽了我的建議,開始在市區的食堂打工,做的是備菜與清潔的活兒。油煙重,工作雜,但她說習慣了廚房的節奏,比家裡那片無聲的空氣來得實在。
沒多久,她又接了一份米店客服中心的工作,就在一個車站距離的小辦公室。負責處理來電訂單和一些零星的客訴。她聲音本就柔和,處事又穩妥,做起來倒也得心應手。她笑說:「做飯是身體的累,接電話是情緒的累。」
從那以後,平日我們各自忙得像路邊錯開的風,總擦身而過。倒是那每隔兩週的奈良之行的道の駅,成了我們默契中的小約定。
車內永遠不開收音機,話題也常常飄忽。她說喜歡那裡的牛奶,是直接從牧場裡的清晨擠出來的,奶香中還混著一絲青草的氣息。
那裡的雞蛋,更是她口中稱讚的寶。蛋殼厚實如青瓷,蛋黃濃得像夕陽灼灼。她說她媽媽——就是我隔壁的鄰居奶奶,也只肯吃這農場的蛋。老太太一輩子不吃雞肉、不吃雞蛋,嫌有股禽獸的味道,說那味兒衝得腦門疼。但這裡的蛋她吃,說香而不膩,沒有雞臭味,像是山裡靈禽留下的仙物。
我不愛吃地雞,但這裡的地雞是例外。那手掌般大的雞翅,皮下脂肪不多,卻總有一種野性的香氣。烤得焦香時是奔放的戀人,燉得柔嫩時又像耐心包容的歐爸,帶點鮮嫩與嚼勁的矛盾,正像戀愛中那種「捨不得,又不甘」的拉鋸。
這段車程成了我們友誼的祕密通道。窗外是逐漸轉綠的田野,一株株櫻花在陽光裡輕搖,像是有人輕輕撫過的髮絲。車內是我們停不下來的歡笑聲,東南西北地聊,從今年米貴了兩倍,到客服遇見的奇葩上司——明明身為女人,卻偏愛模仿阿伯的嗓門,大吼大叫、拍桌瞪眼,彷彿這樣就能證明自己有權威似的。
再到她小兒子瑞牆那場永無止境的青春愛情戲碼,搬離與女友同居的公寓三天,第四天就又一臉神聖地回家宣告復合,語氣篤定得像發表外交聲明:「我們又沒分手。」
她說到這裡笑了一下,卻帶著一點苦澀:「我其實希望他們能乾脆一點……不是討厭那女孩,只是她一開始就說得很絕——絕對不生孩子。那句話像一把釘子,這些年一直釘在我們夫妻倆心裡。不是埋怨她有主張,只是難過。你說這日子,拖拖拉拉十年了,也不結婚,也不分手,就這樣混,混到我們也不敢問了。」
我看了她一眼,笑著說:「不是我說中,是八字批出來的。妳也別這樣,往好處想——六親緣淺是福報。」
她眉頭微蹙:「怎麼會是福報?」
「妳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兩個兒子輪流讓妳操心,兩個奇耙媳婦令妳心寒,那個老公也是,動不動就跑去山裡種樹當逃兵。離婚吵了二十年,嘴上不甘,心裡誰也不走,吵到最後,連老天爺都覺得無奈。妳說,這種緣分深,到底是福氣,還是……拖累?」
她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笑裡有點疲憊,也有點不甘,又像是鬆了口氣。這些話,說給朋友聽可以,對孩子卻永遠說不出口。
「不過,真的很感謝妳之前指導的風水。最近生意,陸陸續續進來了。」語氣很輕,像是怕一說出口就會把好運嚇跑。眼角卻藏不住一絲鬆動的喜色,那種「終於盼到一點動靜」的微妙釋懷。
我記得那次到甲斐家串門子,其實不算串門,倒像是一次現場教學。賀陽說我是她的「第二人生導師」,說得誇張,但語氣裡真有點敬意混著依賴。常念則乾脆直接叫我「老師」,語氣看似玩笑,聽說心裡是當真的。
連瑞牆也對我不陌生。那天我一踏進門,他就放下手裡的竹剪,從院子角落湊上來,臉上難得見到一點少年般的興奮:「老師,要不要看看我最近種的那幾棵紫藤?我自己設計的棚架,跟我爸拗了兩個星期才裝起來的。」
我笑著點頭,跟著他穿過那道轉角的石徑。枝葉新綠,藤蔓纏繞,棚架還帶著油漆未乾的味道。一看便知他不是亂弄,是花過心思的。瑞牆個性安靜,少言少語,卻對植物格外有耐性。他不像賀陽那樣健談,卻有一種像樹下的影子,默默在,不多話,但存在感強。
我轉頭看向整個院子,視線從青龍繞到白虎,再落在他們家的明堂,我知道,今天得來點「大手術」了。
我站在甲斐家的院子裡,像個臨時講師,開始教他們最基本的風水邏輯——四獸訣。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方神獸來調整宅邊環境,是古法中最實用的局勢配置。
「左青龍、右白虎,青龍宜高宜活,白虎宜低宜靜。你們這院子恰恰反了——青龍位那棵樹短小瘦弱,白虎邊卻是一株株高壯榕樹,氣場完全不平衡。」
我讓他們把白虎邊的大樹移到左邊青龍位,再將朱雀位那些雜亂無章的樹全數清除,改為180公分高的圍牆,一路引財氣來到明堂。
「玄武是屋後,就像人的靠山,要穩重。你們那條凹溝得補起來,背後空陷,家運不穩。尤其影響瑞牆的運勢。」
雜物也是問題,玄武和青龍位堆滿雜物,等於正氣受阻,我請他們全數清空,只留下必要的景物。
他們一家人倒也痛快,該動的就動,該清的就清。一週下來,整個宅邊的氣場像換了人一樣,清爽、明亮,說不出的輕鬆。
原本明堂的雜木全數清除後,常念跟瑞牆便合力搭起一道竹垣。用的是他們親手挑來的細竹,編法簡單卻端正,交錯之間留著風與光的縫隙,不僅不壓氣,反倒像替宅子畫上了柔和的眉眼。
竹垣一立起來,整個老宅竟忽然有了幾分高級住宅的樣子——不是那種炫耀財力的張揚,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氣質:樸素、得體,自帶一種收斂的從容。線條乾淨了,色調靜下來,連空氣裡都像多了一分穩重。鄰居們都差點誤以為「這家莫不是換了主人?」
午後,我們離開魚市場,剛下國道,車窗外換成了熟悉的河川風景,水面隨風泛起細波,偶爾有白鷺驚飛,倏然掠過堤岸的綠意。
賀陽忽然轉頭對我說,語氣裡帶著還沒適應的欣喜與一點點不可置信:「最近電話多得很,常念跟瑞牆天天都有案子要跑。尤其是貴人運,真的起來了。」
她頓了頓,語氣輕了一點,像是說什麼秘密似的:「有一個社區的庭園維護案,往年都是大家忙成一團,無人可接,最後一刻會長才想到我們,像在填補空缺一樣。」
她轉頭看我,眼神裡藏不住興奮:「沒想到,今年會長一開口,第一個找上我們。連常念都一時沒反應過來,還問了人家兩遍:『真的找我們?』」
「庭師這一行,我知道不可能大富大貴,我只求安穩。」她笑了笑,看著前方車窗外那條熟悉的彎路,語氣輕得像在對風說話,「丹楓,這兩個月來,真的謝謝妳。」
我沒有立刻回話,只是轉頭看了眼後座的購物袋,那條剛買的天然鯛魚還帶著海水的氣息,安靜地躺在冰袋裡。
這年頭並非努力沒用,只是沒對準方向,辛苦容易白費。氣場對了,流年配合了——那叫貴人自動歸位,不必委曲求全,福氣會自己開門進來。
人生其實也像造園,不求繁花似錦,只要風順水轉,草木自然生息。
風水小雜學
地理五訣
龍管貴賤:龍(地勢起伏)掌貴賎(品性、身分、地位)。
穴管吉凶:穴(龍中的平地位置)影響吉凶。
砂管寿夭:砂(穴的周圍環境条件)左右寿夭。
水管貧富:水(河川),現代人用道路,時速40公里以上的道路,屬凶。
向管成敗:向(方位=理気)
青龍位——也就是屋子的左邊,最好稍高、稍動。放些綠植、流水、或活潑的裝飾,象徵貴人動能、事業起步。
白虎位——右邊,則宜靜宜低,不宜過高或設置重物,否則易有口舌爭執、小人作祟。
玄武位——屋後要有牆、有靠,象徵背後有支撐。若見凹陷、水溝、過道,則需補足或擋住,否則貴人不在,家庭也難安穩。
朱雀位——屋前如人面,要光明、清透,代表未來有路可行。如果一開門就見垃圾桶、電線桿、或牆角尖角,氣場受阻,日久則諸事閉塞。
這些看來簡單,真正能做到的,卻不多。大多數人寧願信手機星座,也不願花半天清理門前雜草。
風水,不在神秘,在於「順勢而行」。
賀陽第一次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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