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當天，天空灰白得像一張剛攤開的考卷，乾淨、空白，帶著一絲無形的壓力。微風裡透著涼意，拂過頸側，讓人心頭泛起輕微的緊張感。街道異常安靜，沒有平日的喧鬧，只有偶爾車輛滑過柏油路的低鳴聲，像為這場即將展開的考試，敲響序曲。

　　考場外，停車場已經停滿車輛，門口聚集著穿著整齊的考生與陪考的家屬。有些人低頭翻著筆記，緊皺眉頭；有人靜靜站著，深吸一口氣再吐出，眼神裡帶著決戰前夕的緊繃。

　　木槿站在入口前，手心微微發汗。年近五十，他從沒想過自己還會有這樣一個「考試日」，也沒想到，這種緊張，與年齡無關。

　　「別愣著了，跟我們走。」蘋香輕聲開口，語氣篤定。她不像是來送考的妻子，更像是帶兵上陣的軍師。

　　木槿手中緊握著魁斗星君的護身符，回頭看見她嘴角帶著一抹溫柔笑意。

　　「今天，不只是你一個人進考場。」蘋香低聲說著，從隨身包裡拿出一本摺得平整的小筆記本，「這是丹楓給的奇門局。等會兒時間一到，我們從這裡走過去考場，能讓你心氣最穩，思緒最清，發揮最好。」

　　木槿忍不住笑了，「好。」

　　「爸爸，相信媽媽。」上祺在一旁笑著補了一句，「上次我的模擬考，她幫我排奇門遁甲路線，成績真的提高了兩成呢！」說完還比了個俏皮的「耶」。

　　「考場是戰場。」蘋香淡淡地說，「我們家出兵，哪有不上陣的道理？」

　　木槿看著這對母女，忽然覺得心裡那股緊繃，不知不覺間鬆開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特的安心。

　　蘋香率先邁步：「跟著我走，不回頭。」

　　木槿深吸一口氣，踏出穩健的第一步。

　　「走吧，爸爸。」上祺輕輕開口，像是柔聲的鼓勵。

　　三人並肩而行，朝考場方向，踏上石板路。

　　晨光從厚重的雲層後透出一絲光亮，落在他們腳下，映出柔和的光影。每一步，像是踩在看不見的陣圖上；風從側邊輕輕拂過，仿佛空氣也跟著他們的腳步，緩緩流動。

　　考場的大門近在眼前。

　　考場大門緩緩關上，門口的喧鬧聲逐漸遠去。

　　蘋香拉著上祺的手，兩人轉身，順著剛剛走過的石板路慢慢往停車場方向走去。

　　路邊的樹影隨風搖曳，陽光透出層層雲縫，灑在她們腳下，像在替這段路鋪上溫柔的光紋。

　　「媽媽，」上祺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認真，「奇門遁甲真的很厲害欸。」

　　蘋香笑了笑，低頭看她，「妳以前都覺得媽媽迷信，不是嗎？」

　　「以前覺得是。」上祺歪著頭想了想，「可是這一年，我的成績真的好太多了，我好有成就感，老師讓我有空教教同學們秘訣呢！」

　　蘋香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這不是鬼神，是大自然的磁場，只是我們看不見而已，必須用奇門遁甲排盤。」

　　上祺眼睛亮了亮，拉著蘋香的手晃了晃，「那我可以學嗎？跟丹楓老師學。」

　　蘋香看著女兒，愣了一下，嘴角揚起，「妳想學啊？」

　　上祺點點頭，「嗯！不只是考試，我覺得這一年走奇門遁甲後做的決定、選的方向，真的最終都讓我的人生加分。妳可以問老師，願不願意教我。我覺得老師很喜歡我，一年前，我跟你們鬧別彆扭，是她說的話，讓我想通了。」

　　一年前，夏末的夜裡，風扇轉動著，帶不走家裡客廳裡凝重的氣氛。

　　「我不想念大學。」上祺坐在沙發上，語氣平淡，卻帶著倔強。

　　蘋香的臉色瞬間沉下來，語調立刻凌厲起來，「什麼叫不想念？妳成績這麼好，不去念大學，跑去學烘焙？妳以為這是過家家嗎？」

　　「那是我想要的啊！」上祺忍不住提高聲音，「為什麼人生一定要照妳們規劃的走？我喜歡做蛋糕、做甜點，我已經決定要去報名甜點學校！」

　　「決定？」蘋香冷笑了一聲，「誰准妳決定？妳才幾歲？做一點甜點、烤個蛋糕，就覺得可以當飯吃？現實世界妳懂多少？」

　　上祺氣得站起身，「所以妳們都只要成績、名校，從來沒有人問過我想要什麼！」

　　她說完，掉頭衝進房間，門「砰！」地一聲震得整個客廳都在微微顫動。

　　客廳裡只剩下蘋香和木槿。

　　木槿沉默了幾秒，終於輕輕嘆了口氣，「妳剛剛是不是太兇了？」

　　「我太兇？」蘋香冷冷看著他，「你倒是很會當好人。可她是我們的女兒，不是你桌上的吉他，可以隨便放著不管。她不念大學，妳以為以後會好過？」

　　木槿揉了揉太陽穴，聲音低沉，「我當然不贊成啊……只是……妳知道她性子跟妳一樣硬，妳越逼，她只會越反彈。」

　　「所以你的解決方式是放任？」蘋香冷聲說，「你以為我不想溫柔？可有些路不能讓她自己去撞，撞了再回頭，那時候代價是什麼？」

　　木槿沉默。他心裡反對得要命，但他不會像蘋香那樣強硬說出口。他總是在她們母女衝突時，當那個調解、講好話的人。只是這一次，他知道，他跟蘋香是同一陣線的。

　　那天晚上，氣氛一直僵著。

　　後來，是蘋香找丹楓哭訴，丹楓看著電腦屏幕前忿忿不平的上祺，沒有多說大道理，只淡淡說了一句：「烘焙很好，但先讀書，因為妳的八字更適合做餐飲公司的主管，大學畢業後妳可以有更多選擇，也可以去當烘培學徒，也可以進餐飲企業，十年後自己開店，才不會倒閉。當然也可以上大學後，週末去甜點店打工。只要我們有緣，未來30年，我都會幫妳。」

　　那句話，像一顆石子落在上祺心裡，激起一圈一圈漣漪。她什麼都沒回，但第二天，她自己拿出了考試用書，開始安靜地讀書。

　　

　　蘋香回想起當初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現在實在太幸福了。

　　「我發現，媽媽身上有種『知道未來』的感覺，很帥！」上祺露出崇拜的表情，眼睛閃閃發亮，「妳跟丹楓老師說好不好？說我很有誠意，而且，我會認真學！」

　　蘋香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女兒，眼底有一絲柔光閃過。她輕輕握住上祺的手，「等妳考試結束，好嗎？」

　　上祺笑開了，眼裡像有星光，「真的？！」

　　「真的。」蘋香點點頭，「現在先去買文昌床單，然後回家換床單。」

　　母女倆並肩走著，遠處的風，像輕輕地繞過她們的腳邊。

　　蘋香側頭，望著陽光下的女兒，忽然有一種感覺——或許，這場考試不只是木槿的考試，不只是上祺的考試，也是他們這個家的下一個篇章，正要悄悄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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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中使用的該字號為虛構字號，故事情節如有雷同，純屬巧合。